银莲扶着名兰回了暖阁,日头微斜,瞧那窗屉子上立着只小雀儿,喳喳叫得正欢。外边阳光透过窗纱,投下淡淡一团光影。只有一个丫鬟在里面当值,本是坐在极矮的脚榻上低头绣针线,不想福晋这时候回来,忙就立起来请安。
名兰往日一般说起,在卧房中捡了把黄梨木椅子坐了,看银莲去里间整理软绫罗帐,那边丫鬟已经递了新茶来。见托盘中只一副茶盅,就抬头望一眼那丫头,道“再照这样沏一盅茶来。”那丫头忙应着是。
一时见银莲理好被衾,走过来要扶自己歇息。名兰轻摆手“不用。”朝对面指了指“坐吧。”新茶沏来,名兰让将那茶放到银莲跟前。慌得银莲不知如何是好,依依福身道了谢。就听名兰道“这你该受的。”
银莲一怔,心下明白雪溶那事是躲不过了,索性告了罪,半坐下。
春日午后极是静谧,安静的没一点声响。窗屉子上立着的那只雀儿闲不住,小爪子朝窗纱上抓挠一番,刺拉拉的一阵细响。见仍旧无趣,也扑棱棱的扇翅膀飞了。
日头轻缓西移,将窗?子的影斜斜的投在玉色砖地上。名兰木怔怔的看那影子渐渐移到自己足边,许久,淡淡笑着,道“你方才说那雪溶被调去茶房?”
银莲双手搁在腿上,捧握着茶钟,不喝,只是**杯盖,瞧里头油绿的嫩色茶叶尖沉沉浮浮,舔了舔唇尖,点点头。又抬头飞快的瞥望一眼名兰,声音几乎微不可闻“主子您不问这个,行吗?”
名兰眼底眸色沉了些,却显出看不透一缕笑意。“怎么?我这么问会让你为难?”
一听此言,银莲心里一缩,手下禁不住一抖,听那青瓷茶碗咣啷一磕,接着是低低的一声笑“你慌什么?”
“不是。”银莲将茶盅放到案桌上,惶恐至极的立起来,垂着眼睫咬住下唇“奴才是奴才其实也不清楚,全是猜的。”
名兰心里也是知道的。四贝勒看到雪溶时,情不自禁的问了名字;第二日早上竟亲自去奴仆所看她;带自己赏雪,提起雪溶时那份迟疑,和眼底一笑她都明白的,这些又怎能瞒过她去?
只是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从七贝子府回来后,雪溶竟像是蒸了似的,再也寻不着。开头几日本想问,但府里日常杂务太多,自己忙不过来,将一应事情都交待银莲去处理,也就渐渐的搁下了。今日是见她们放风筝,才猛然想起。
本以为雪溶只是病了如何,谁料到今日才知她竟是被调去茶水房,心里实在是蹊跷。
想着,缓缓抬了头,见银莲仍旧惶然注视着自己。禁不住微微一笑,缓缓拉过她手“别怕,你告诉我你知道什么,或听到什么就好。”见她脸色实在惨白,几乎吓得快哭模样,不由微叹声气,仍旧是拉了她坐下。
“怎么就吓成这样。一两句话要不了你命。”端起茶盅抿了口,听银莲结巴着“奴才奴才”了半天仍没说出个所以然,索性将茶放下,转脸静静望了她一阵“别再自称‘奴才’了。私下里就说‘你我’何妨?我从没拿你当过奴才,你自个儿心里也清楚。”
银莲怔怔然瞧一眼名兰,多了些感激,话音平稳了些,慢慢想了想,才道“那日我随您去了七贝子府,是隔了一天才回来的。”说着试探的一停“不知主子可还记不记得?”见名兰不出声的点了回头,就又接道“奴才也是后来才听香茜说起。”说完却是一悔,白白又将香茜拖下水。
听那话音猛的一收,名兰自然明白她心思,面上带笑道“我不会问香茜如何的,我只问你。接着说。”
见福晋这般说,心略放下些,应了个是,又道“等奴才回来的时候,香茜才跟奴才说,雪溶头天晚上被德总管给调走了。香茜还因这事挨了骂,说是因私自请假换人侍奉茶水。”
名兰心头不由冷笑,却也只是不出声点了点头“接着。”
银莲见福晋面上转瞬即逝的冷笑,声调不由又低了些“奴才也是后来才知道,德总管竟将雪溶调去跟着碧云了。不知是谁的意思。”
碧云这名儿,微一惊“可是四贝勒身边侍奉茶水的丫头?”银莲的话音几乎微不可闻,终究一个“是”字出口。
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只觉得一空,像是放了手,任那羽毛飘飘摇摇的坠落,压在心底却是千斤重。
因瞧福晋面色不好,银莲也不敢惊动,只是看时辰将用晚膳,屋子外头有丫鬟探头探脑在递眼色准备将晚膳呈上来。银莲忙蹙眉摆手,让在外头等着。又听嘻嘻哈哈人声渐近,是那些丫鬟小厮回来了,并不知这里生何事,所以一路只是笑闹。
待近了跟前,雨杏绕过影壁,看见外头静悄悄立了一地丫鬟,才觉察着气氛不对,忙的收住笑声。正欲小声问是何事,却听里头嘱咐一句传膳,看着伺候膳食的鱼贯进入,过了一会就看银莲随着那些丫头出来,立在阶上道“小筝儿留下伺候,其余的都散了吧。”说罢下了台阶,只垂头走路。
她们三个一道寻着地方用晚膳,香茜见银莲神色怔忡不宁,问了几回皆不应,看雨杏给自己丢了个眼色,索性也就不再开口。
一路慢慢走着,听那两人说笑,银莲只问到自己时,才随口说两句。进了屋,香茜笑嘻嘻的推开窗子“还是咱这儿好,三人一亮堂堂的大明间儿。”说完又逗银莲“你平日里话最多,跟炒豆子似的一颗颗直往外蹦,今儿是怎么?炒豆子装进闷葫芦了。”雨杏笑摆手“人家正不自在,你还打趣她?”说完放下食盒,就出去走到廊子里看雀儿。
香茜坐在炕沿上,将银莲手里的针线一下掠走,小声道“你到底怎么了?福晋说你什么把你弄得不自在?”
银莲望一眼她,不想搭理,就起身坐到妆镜边,解了辫梢重新篦头。香茜碰个软钉子,不死心,在背后接过她手里梳子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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