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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宁十年,论及干支,则为壬申。
今岁去半,虽经边境战事,但大肃天宁年间的边境本就算不上安宁无虞,且本朝建立前几十年间征伐武战不断,皇姓龙权几经更易,更莫说百年前四海鼎沸的态势,似乎,今夏这一战着实是掀不起什么波澜的。
此日正值孟仲两秋之交,建康城中暑气已消。可自城北的玄武湖,却生生压来翻墨黑云,乘风之势,一路南下,吞噬晴空,好似要降下炎夏时午后突如其来的暴雨。
黑白之际从鸡笼山蔓向宫城,又朝着秦淮河和清溪两边散开,所过之处,街中百姓皆愕然不止,纷纷加快脚程,唯恐被滂沱大雨淋了身。
沈清晓倚坐于府中石亭内,凭栏远眺,见那西北边天际刚露出的黑云,须臾间便到了眼前,心中便是一沉。恍恍然不知怎的,如每夜入眠前那般心焦,为白日里的琐事和往尘所缠,又如梦中惊起时,沉井似的惶悸失气。只得右掌掐握左手,才将将保得面上沉稳无波,心里不禁回想起四年前的事情。
天宁六年五月,会稽郡暴雨生涝,两县堤坝冲毁,上百人丧命。她父亲沈子昱身为朝廷派至地方的主事官之一,被批假公济私,贪墨工款,用次等材料建修堤坝,一路坐着囚车从会稽被押解至建康,就此入狱受审。可谁曾想,监牢中突生疫病。还未有判决,沈子昱就在狱中染病,不到五日便撒手人寰了。
不久后,大理寺才查明,主犯乃会稽郡中一地方官员。其人看似安守本分,实为地头蛇,深谙官场门法,熟于欺上瞒下,且极善描摹,他与沈子昱二人的字迹旁人难以辨清。沈子昱虽身证清白,可斯人已逝,沈清晓之母郁气难消,短短两个月后便跟随亡夫同去,求结下一世的良缘佳姻。只留下沈清晓姐弟,从此由叔父收留,虽仍似往前吃穿不愁,可其中滋味,也唯有局中人能明了。
“姑娘,姑娘!”
自园中石雕小门,跑出一个十五六岁模样、梳着十字髻的丫鬟,直直向着亭子奔去。
沈清晓一惊,倏地垂下双手,转头看她,言语中带着些许愠气:“莺儿,今个怎如此慌张?”
莺儿双手捧伞,站定喘息,回道:“姑娘,这天怕不多时便要下雨,莺儿刚就近从张妈妈处拿了伞,不如咱们赶紧回小院。”
沈清晓听着,发觉适才委实未曾想到那一处,转念细想,弟弟沈文朗也快到下学的时辰了,忙问:“这雨来得急,文朗可带齐雨具?”
莺儿闻后却是咧开了嘴:“姑娘慌的原是这个。吉九为人向来最是妥帖,一应物器定是齐备的。况且,朗公子从国子学一出来,有马车在门口相接。姑娘安心就是了。”
沈清晓觉着自己真是被这方乌云扰了心智,平日断不会说出这种话,道:“正是了,今日是我慌了神,这就回小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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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仆二人从园中走出,想及这几日午后府中总有官员世家来往进出,避开檐廊,另取一道,只盼着省些麻烦。可这风云可不等人,路未走小半,骤雨便脱了缰一般坠下来。
这雨势极大,二人各执一伞,外衣终归还是湿了一二成。
沈清晓微微叹气,只觉得双手握伞湿冷,寒意从指间一路侵向胸口,心想此刻只能走快些。
刚绕过一处转角,她听见身后处隐隐约约传来几声熟悉的“清妹”。驻足回身,往前头二层小楼抬眼一望,透过密密的雨帘,只见一青衣便服男子立于二楼窗内,向她招手,后头说的话听不太清楚,但辨看口型,分明是“过来坐”。
沈清晓愣住,尔后嘴角噙了一抹笑,招呼着莺儿向那小楼疾步而去。
走进小楼雕花木门,便有两小厮迎上前来,一人接过湿伞,一人递过面帕。那青衣男子沿梯而下,举手投足尽是翩翩佳公子的气韵。沈清晓稍稍整理一番仪容,福礼,唤了一声“荣哥哥”。
这“荣哥哥”便是她堂兄,名敬荣。
沈敬荣上前微微颔首,算是回礼,又对沈清晓道:“清妹,既然外头雨纷如织,不如在我这小书房歇息片刻。前日我新得了一本棋谱,不知有否雅兴一同品赏?”
沈清晓一听便来了兴致,这堂兄向来没唬过她,回复他:“荣哥哥既知我平日耽于棋道,定是愿意的,又怎会拒绝?”
“如此便甚好。”沈敬荣这样答着,眼底溢满笑意。
沈清晓倒是听闻堂兄已被评议为三品上等,这些时日因为官之事在四处奔走,叔父也在竭力牵线搭桥。全家只盼着沈敬荣能谋一清职,以便为来日的仕途铺路。想来今日,他抽空唤她来,多少是怕自己在此处不自在,才拿了棋谱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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