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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堂兄妹二人理完一盘棋局。此时雨停云散,窗外已是霁景澄空,鸟雀叽喳声四起。
沈清晓跪坐于垫上,正准备道谢告辞,忽听见楼下传来人声:“清姑娘是否在此处小憩?老爷请姑娘至归一斋相谈。”
二人听后皆是不解。沈敬荣看向她,问:“楼下好似是管家丁福亲自来请。不过,父亲今日怎会特地寻你?”
“我也不知。”沈清晓素来与叔父不太亲近,想来此次必是有要紧事。但是此刻回想近日发生诸事,思来想去,皆无绪可循。
二人下楼,莺儿和丁福已候在梯前。
丁福向二人行礼,请道:“清姑娘,老爷在归一斋,说是想与姑娘相谈。老奴在棠溪小院寻姑娘不得,问向他人,才知姑娘身在大公子这处下棋。姑娘现下可方便?”
沈清晓自然明白,丁福十几年前舍命救过她的叔父沈子恪,故而他在府中地位甚高。哪怕他客客气气,自己也是断不能回绝的。只得与堂兄作别,带上莺儿,跟着管家往归一斋去。
在她身后,沈敬荣愀然作色,目送她出门拐角而去,待她走远,仍是愁容未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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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福挑的是近道。两旁二十几棵金桂馨香次第,因正值花期,即便刚被大雨打落不少,依旧是灿星缀挂其间。往前走去,隔着一道林叶巧屏,则是一片低矮的木芙蓉,丝毫不挡府中山池风景。此路到底,便是归一斋了。
“姑娘,这便到了。老奴不宜进去,就在门外守着了。” 沈清晓实在无心贪看,心中思绪万千,直到牵头领路的丁福开了口,才回过神。
沈清晓道一声好,示意莺儿一同守在外头,顾自进了门。她进门时便喊了叔父,循着里头传来的应声走过去。只见当朝中书令沈子恪跪坐于长案前垂笔习字,身姿欣长挺拔,四周檀香袅袅。她走上前,照例行礼问安。
沈子恪并未立刻回应,待写完最后一字,提钩收笔,这才看向她:“写字必定得一鼓作气,停笔一瞬,难保心境不变。”
沈清晓垂首,回道:“侄女谨记。”语毕,按着叔父的意思,跪坐于一旁的软垫。
沈子恪思忖片刻,开口:“我记得,去年你便已及笄,对否?”
见沈清晓回答点头,他便继续道:“建康城中,适婚男子不在少数,可要想攀得高门,定非易事。当日你堂姐婚嫁,我与你婶母家费尽心力。如今你父母不在人世,我虽是你叔父,但倘若不顾你意,难免会受世人诟病。”
沈清晓顿了顿,晓得按这位长辈的行事作风,话说到这份上,他定是已有安排,回话:“叔父为清晓长辈,理应由叔父做主。”
“很好。究其根本,城中门族,对儿女婚事,难免是‘待价而沽’,能嫁高门,再好不过。想要家族能够长久延续繁盛,必须姻娅互通,善用婚事。你平日里书画和琴棋都练得勤,只是才名总缺一味名。名不够,还是得用名来填,这点,你心里做好准备。这几个月,我会先替你挑选夫家。”沈子恪不顾沈清晓的面容凝住,实言警告,“至于赵家公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有两情相悦之苗。可他早已随他父亲前往外州,你不要多做幻想。”
听至此,沈清晓心如跌进冰窟,吐不出一个字。她先前为料到叔父知晓她和赵益之事,但既然如此,他为何还要这般强硬?她只是筑建家族的砖石而已吗?
“我和你婶母知会了,若是外头女眷相聚,你也跟着,此乃不二捷径。平日里多跟两位姊妹亲近。”
“那,文朗呢?”沈清晓定定看着他,她此时不敢反驳。于她,唯有弟弟安好,才能告慰爹娘。若是弟弟也是同种境遇,她下黄泉时有何颜面?
沈子恪眉峰一挑,敷衍她:“文朗是我沈家子弟,我定会竭力护他,现如今还是让他安心在国子学修习罢。”
国子学是门族子弟学习十经之所,可近两年,不正之风频出,沈清晓身居府宅也是有所耳闻,总觉得这不是长久之计。
但谈及此处,听见门外丁福传报:“老爷,何修宏何大人登府,老奴安排大人在正堂饮茶休息,是否要照常引至此处?。”
沈子恪听后,回答:“你速去将何大人引来。”他又对沈清晓吩咐:“今日就到此,你且回院罢,过两日,待你婶母自鸡笼寺礼佛归家,去寻她一趟便可。”
“是。”她起身告退,不再多言,踱出归一斋。
只心叹,她对那枝头上鸟雀的艳羡,从未如此强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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