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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泰进到房中,把弄脏的衣裳换了。穿上一件干净的短褐。
严锦在厨房里忙着。预知有客会来,一早就备上了茶点。
前日采的野核桃去皮蒸熟,碾成碎粒,揉在酵好的面里,蒸成的小馒头;
自种的萝卜切细丝儿,和着姜碎、酱油及面粉,煎成的酥黄小饼。
野枸子和菊花煮的清茶。配上山葡萄,野柿子和烘熟的松子,分别用瓦碟装了,摆呈在八仙桌上。
野物别具雅意!体面也不输富贵人家,她觉得。
秦漠跟和尚不知怎样打发了里长,小半刻功夫,便沿河过来了。
两人逆光而行,有步步生莲之感。一个穿玉罗褶,广袖飘迎;一个僧衣庄严,胜妙端方——苏到虚空里去了。
阿泰站在门檐下,毫不掩饰讨厌的情绪:“啊,你这和尚就是不能好好念经,整天跟油头滑脑的贵族混一处,越来越假模假样!”
秦漠一见不妙,赶紧低眉顺眼装孙子。
比在皇帝跟前还乖巧。
云信并不介意师弟的挂落。
飘然立在菜畦间,目光柔和地环视山川,“善哉善哉,原先的狗熊窝,倒成了至雅的精舍。真是妙极!世子,且看你师叔这洞府如何?”
秦漠四下顾盼,只觉满心欢喜,果然是上等的灵山妙水:
只见远处青山峻极,秀林丰茂。一道飞瀑垂挂崖间,如千星坠海。一条清涧绕坡而行,曲曲弯弯!
近到家门前,又有一条登云斜坡,两侧花草斗秾。
一圈粗剌剌的竹篱围住家园。院子里,槐柏松榕,交抱垂荫。
篱下有野菊凝霜,新菜滴翠!处处瑞蔼遮盈,浑然天成......
想必农事刚过,檐下挂着金苞米、红辣子。一串串垂在窗边,喜憨憨的,说不出的动人。
秦漠自那次遇险后,便对师叔高山仰止,孺慕得满腔子沸腾。
眼下瞧这生活,更觉皇族身份毫无是处,人生在世,当如师叔这般:生得巍凛相貌,练得绝世功夫!再娶个天仙娘子,以青山碧水为家......
多好啊!
他瞧在眼里,羡在心中,真情实意地说:“师叔这日子端的是羡煞神仙。”
没想到,他师叔立刻冷脸呵斥:“轻浮的马屁精,老子替你臊得慌。”
秦漠眼皮一抽。连忙肃容,恭谨低了头。
心中纳闷极了:若说昨夜的讨厌只有三分,今日倒像有七分了。
怎么弄的?
严锦打圆场道:“莫站着了,贵客进屋用茶吧。寒舍简陋,请勿见怪。”
秦漠毕恭毕敬谢了师婶,抬脚随师父进屋。
不料,男主人把铁臂一横,指着柴棚里说:“长辈喝茶说话,岂有你坐的份儿……劈柴去!”
严锦:“……”
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世子爷一愕,乐了。听了这话非但不怒,反而极其受用。不迭应道:“师叔吩咐的是!”
于是,满面含笑奔柴棚去了。
说贱也是真贱的。
两个侍卫面面相觑:这天下还姓不姓秦了?
在京城分明是个霸王,到这儿被个村夫磋磨到柴棚子里去!
天啊......
*
严锦瞧这情状,有点咂摸出味道来了:
她家的蛮牛蹄子恐怕还在迁怒昨夜之事!
到底是同床共枕之人,他燎了什么烟,她便知烧了什么柴,当即明白自己不能干涉。
若此刻帮着外人说话,会把他的火燎得更旺。
愈发要蛮不讲理,磋磨那个“晚辈”。
她只能置身事外,什么也不说。任他妖风刮过岗,我自不相干!
于是,便窝在厨房里瞎忙乎着。
既不关心那位高贵王族,也不端茶给他的侍卫----正眼不瞧任何人。
云信见状,不禁笑道,“尊夫人果真是个冰雪慧心的女子。”
阿泰横他一眼,扔个萝卜饼子在口中嚼着,“昨夜把那降神的捉了?”
“捉是捉了。”云信道,“那人确有些通灵本事。只是当初降的是何方恶鬼,已无从查知。审也审不出什么----他背后是没有人的。”
阿泰并不意外。一切如他所料罢了。
“怎么,你好歹修楞严法门,除魔降怪是一等好手,怎不设个除魔结界,把那作怪东西揪扯出来?”
云信端起茶盅,深深吸纳着清茶的香气,然后,无声地啜了一口。
放下杯子,他缓缓叹息了一声,“快莫取笑贫僧吧。贫僧不过是个混吃等死、毫无修为的和尚,何来的降魔手段?便是连山中一头虎也降不了。”
“既然没这手段,又为何趟这黑水?你也该知自己的斤两。”
他向外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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