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渐染。
晚风徐徐穿过竹林,伴随着密密竹叶相互摩挲发出的“沙沙”声响,似有股淡淡花香在灰色暮霭中弥散开来。
李卿羽扒拉着竹篓里千奇百怪的各色草药,默念着清点一番,而后满意地拍拍手,将竹篓缚在肩上,踩着一地夕阳走向山谷。
师姐白露正坐在门口翘着二郎腿儿噼里啪啦地嗑着瓜子。远远望见卿羽背着药篓子打山径上走来,迅速将手中残留的几粒瓜子嗑完,一起身,满腿的瓜子皮哗哗落了一地,扯着嗓子道:
“你可算回来了!眼见天色越来越晚,你要再不回来,我真以为你被狼给叼走了!”
卿羽抹了一把额上细汗,眼睛弯弯似空中弦月,道:“我本就没走多远。再说方圆十里的虎豹豺狼都早被师兄唬得不敢走近,我没那么晦气。”
说话间,白露已几步迎了上来,不由分说卸下卿羽背上的竹篓甩到自己肩上,一手携住卿羽臂膊,笑得春风得意:
“我做了酱香丸子与爆椒鱼头,你不来我不舍得开饭呢,走,尝尝我的手艺!”
卿羽笑容一僵,下意识挣了挣。
白露却似早有防备反而捉得更紧了些,见她一脸惧色,便讨好地做出一副诚恳又可怜的模样来:
“师姐整整做了两个时辰呢,用的是山下月凉城里一品楼顶级大厨的烧菜秘方,毛毛好歹也要尝上一尝,说不定,说不定会很好吃呢?!”
白露这般温柔表现顿时让卿羽觉得毛骨悚然。
师姐白露是个典型的泼皮户。素日里行事雷厉风行,说话不拘小节,再加上生就一副乖张不羁的性情极易惹是生非,常常惹得大师父何当、二师父严城火冒三丈。
最严重的一次是去年春天某日,大师父使唤她下山采购些日用品,不想她在月凉城里与人起了争执,一人将对方六个大汉揍得鼻青脸肿,还一把火烧了人家的院子。
翌日,六人纠集一群伙计拿着铁锹锅铲找上门来,扬言势必要讨回公道,如若不然就要报官。
素来不苟言笑且喜怒不形于色的二师父终于按捺不住大发雷霆,当着对方的面狠狠抽了白露几十鞭子,直到外衣被鞭裂,血水淌出来,师兄于心不忍开言求情这才止住了二师父高高扬起的皮鞭。
大师父更是一脸沉痛,哆哆嗦嗦拿出多年来舍不得见光的一大捧私房钱,泛着泪花双手赔给人家。
出了气,又有钱拿,仔细权衡一下,似乎并不亏。对方一伙人也就不再追究,揣上银子骂骂咧咧的走了。
但白攒了多年私房钱的大师父痛心疾首,气咻咻地下令从今往后再不许她下山,除非她不再认自己这个师父。
白露性子泼辣且又倔强,想从她嘴里听句讨巧求饶的话简直像跟一只爱美的大公鸡商量着要拔下它的油亮鸡冠子——门儿都没有。但只有两种例外一:是问人借钱,二是邀人品尝她做的菜。
以前那些个被逼着尝白露做的菜不是被齁得翻白眼就是被麻得半天说不出话的日子令卿羽心有余悸,但见她神情坚决,只得无奈道:“好吧。”
白露一声欢呼:“我就知道毛毛最是听师姐的话!”说着拽起卿羽往家走,顺势提了提肩上的竹篓,“今天采的挺多。”
卿羽缓缓吁了一口气,抿唇一笑:“多采些草药就能多换些银钱。现下天气越来越暖,想着赶在师父们回来之前做些轻薄的衣裳给他们。”
白露却是翻了个白眼,不以为然道:“才不是吧,我看你是要给周顾师兄做衣裳是真,给两位师父做不过是顺手罢了。再说了,大师父处处留情,不愁没有风情万种的美娇娘塞各种各样花里胡哨的衣服给他!”
大师父何当的风流八卦卿羽都是从白露嘴里听到的,结合着大师父玉树临风的长相与放浪倜傥的性情,卿羽也对此深信不疑。
但见卿羽不言语,白露窃以为她又是在思念师兄周顾了,不由暗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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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愿这回不会如从前千万次那样难吃到让她恨不能将舌头拔下来的地步。
面对着面前黑乎乎的酱香丸子与烂成一堆浆的爆椒鱼头,卿羽强行克制住胃里强烈的不适感,在白露的深情注视下艰难地夹了个丸子。
“怎么样怎么样?与昨天那道干炸丸子比起来是不是好吃很多?”白露双手抵住下巴,满怀期待地问。
想起昨天那道几乎被炸成一堆木炭的丸子,卿羽狠心将嘴里的丸子嚼了两嚼,又见白露两眼雪亮,不忍拂了她的兴致,遂微微点了点头:“是好了些。”赶在她手舞足蹈自我表扬之前又加一句,“如果麻酱没有熬糊的话,会更好吃呢!”
不是存心要打击白露,而是一旦完全肯定了白露的厨艺,就会听到那句天底下最可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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