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最可怕的话——好吃?那就多吃点!这盘全是你的,锅里还有!……
在无数次的深受其害之后,卿羽不得不找到先发制人的防御办法,这是在为自己的身体健康乃至审美观负责。
闻言,白露面上欢天喜地的悦色顿做鸟兽散,嘟囔了一句“有那么难吃么”便也拈起一个来放进嘴里。
卿羽放下碗筷好整以暇地望着她,看她硬生生咽了下去不觉喉头发紧。
“味道是有点不对……”白露皱着眉头念叨一句,转而又麻利地将那道爆椒鱼头推到卿羽面前,“那就再试试这个,我保证,这个要比酱香丸子好吃很多!”
卿羽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取了些尝了。白露的期待之火又重新熊熊燃起,瞪着一双雪亮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卿羽,赶在她询问之前,卿羽道:“挺好的。”
白露却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欢呼雀跃,眼睛倒是瞪得更大了:“真的?”
卿羽扒拉了一口饭,呜咽着:“是真的。”
白露憋在嗓子眼里的兴奋呐喊终于喷薄而出,窗外停留在树梢小憩的夜莺受着惊吓,不满地嗷了一声,扑棱着飞走了。
卿羽抠了抠耳朵,继续埋头吃饭。
她知道,要是再不昧着良心稍稍微表扬一下白露,自己就要被饿死了——饭菜一定会顶着“宁缺毋滥”的骂名被统统倒掉,且白露以师姐的身份下令不准再做,并为此举美名曰“餐餐有量,多做可耻”。
如此,半夜三更她又要饿醒,跑到厨房里抱着又硬又冷的窝窝头啃。
晚饭过后白露又照例抓了一把瓜子盘腿坐在窗边案台上嗑得欢快,伸手挑开窗板探头瞧了瞧,圆月正悬,天地清明。回头却见卿羽拿火烛剪短了烛心,倒出白天采的药材,铺了一地,便又开始分拣。
“光线暗,费眼睛,明天再做不迟。”白露吐了个瓜子皮,嚷道。
卿羽仔细将一地草药分门别类,头也不抬:“众多草药掺在一起,还是趁早分开为好,不然气味混乱,难免会影响药性。”
白露不以为然:“不过是一个晚上,没那么严重。再说,这些草药是送到山下去换给别人的,我们又不用,犯不着这么细致。”
卿羽终于抬头望了白露一眼:“这话让大师父听见了,定又要训你有辱医德了。”
白露没好气地翻了个大白眼,瓜子却仍嗑得清脆连贯:“医德是什么?能当饭吃吗?世道这么乱,苟全性命已属不易,哪里还讲什么医德?生死存亡皆是个人造化罢了,要人人都跟你这样,岂不累死?!”
虽说白露的“医德论”卿羽不敢苟同,但这天下现状却是属实。
当今天下四分五裂,共有燕、魏、梁、陈、楚、越六疆国土,国与国之间的大争小战从未停过,但自打前年大燕国一连吞并了周边卫国、周国两国之后,一时震住了其他国家蠢蠢欲动的心思,目前各国皆是各过各的风平浪静彼此相安无事。
由此,近几年的世道倒也不甚哀戾,各国皇帝闲来无事还派个特使带点土特产去往哪个国家串串门,拉拢拉拢关系之时顺便访问一下对方民情,考察一下对方的管理制度,能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为己所用更是大好喜事。
卿羽师徒五人所在的这座山名为“祁嵇山”,属梁国管辖,翻过山头便是燕国地界,侧部又与陈国毗邻。看似是“博观天下,吐纳苍穹”的大好地段,实则却因地势险峻灌木丛生加之有野兽出没的传闻,落得个人迹罕至萧条之极的景象,赶在春夏天气和暖且晴好的时候偶见山下居民上山打猎砍柴采药,其他时间便是实打实的万径人踪灭了。
卿羽刚开始随大师父上山时,还嫌过于清净,终日郁郁不得欢,时日长了倒也习以为常乐在其中了。
再不习惯的事,慢慢的,就都会习惯下来。
因为一开始就深知没有别的选择。
大师父何当有着一手妙手回春的好医术,卿羽曾亲眼见他背回一头金黄大老虎,原以为师父是要剥了皮做冬衣,岂料第二日却见这只虎慢慢悠悠在院子里溜达着散步,惊得卿羽瞠目结舌。
大师父眯着一双风流桃花眼慢条斯理地对卿羽说:“昨儿路过山腰花钱从一猎户手里买下的,原想着要你给为师做件氅子,穿出去风光风光,但见它皮毛有洞,显然是被弓弩射的。你也知道为师向来是个追求完美的人,有了这瑕疵还不如不要,便给它一条生路。”
这话让卿羽佩服的五体投地,从此对大师父的医术更加刮目相看——要知道昨夜这老虎已是气若游丝身体发凉,任谁都清楚这是即将断气的迹象。
没过几日,老虎养好了伤,就归野山林了,但却是个知恩图报的灵物,有时会来串串门,也不空手,带些咬死的山鸡野兔,白露最爱跟它厮混,给它取了个接地气的名字,叫阿黄,常悄悄拿些鸡腿啊卤肉啊分给它吃,大师父为此没少吃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