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候,突然外面有人进来了,脚步很轻,带着香味,是徐妙锦。
她一眼瞧见了徐增寿,忍不住道:“四哥,你坐在地上干什么啊?”
徐增寿总算扭头了,“妹妹,你可算来了,这几天你去哪了,柳淳他疯了!他现在一天亏几十万贯,咱们的钱,都要亏没了。”
徐妙锦一听,突然把脸扭向柳淳,责怪道:“你怎么才亏那么少啊?是不是心疼钱了,别听我哥的,直接按照半价砸!”
砰!
徐增寿被吓得站起来了,结果他忘了自己是坐在地上的,身体直挺挺起来,脑袋正好碰到了桌角,幸亏长得结实,不然小命都危险了。
可即便如此,也是疼得眼泪直流。
“四哥,你没事吧?”
徐妙锦去扶徐增寿。
哪知道一贯疼她的四哥一把,将徐妙锦的手推到了一边。
“三妹啊,算哥哥求你了,咱们别跟这小子混了,我真怕什么时候,把咱们都输进去!”
听着四哥发自肺腑的哀嚎,徐妙锦突然掩口轻笑,笑得花枝招展的。
“哥,跟着柳先生只会赚钱,才不会赔呢!我告诉你一件事情啊,扬州的盐商已经决定了。”
“决定什么?”
“决定加入皇家银行的体系。他们会把手里的苏州纸币,换成皇家银行新币……小妹这几天就在跑这件事情,不负所托,总算成功了。所以接下来,就看苏州钱庄垮台吧!”
徐增寿满脸懵,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柳淳放声大笑,十分满意,这是他的第三个杀招!
李祺放出豪言,说能撑一两个月,莫非是苏州钱庄有这么雄厚的财力?
是,也不是!
一个小小的苏州城,能容纳多少货币,即便是盛产丝绸,也还是不行。
所以呢,在苏州钱庄成立之前,李善长就利用他在盐务上面的力量,换取了大量的苏州纸币,一下子让苏州钱庄的业务扩大了五倍以上!而且跟最紧要的食盐勾在了一起,如果真的能给李善长点时间,他未必不能跟老朱叫板!
谁说韩国公一定要束手待毙的?
你朱重八知不知道,开中法就是俺老李设计的!
凭着你的鼠目寸光,哪里能看得出开中法的猫腻,你八成还觉得是一个很不错的法令呢,朝廷不用付钱,就能养活九边百万将士。可你想过没有,开中法是以洪武三年作为底册来计算的。
那时候粮价是多少,大明的人丁又是多少?还有,九边逃跑的军户,又有多少?
在开中法确立之初,的确商人赚不到钱,甚至还有赔钱的可能。但是随着粮价回落,商屯推行,盐商就开始有利可图。
而且二十年的太平,大明的人口几乎翻倍,可九边的军户呢,因为条件太差,人口没有增加不说,还不断逃亡。
一来一回,需要的食盐多了,供应九边的粮食减少了。换句话说,盐商只要付出更小的代价,就能获得成倍的市场份额。
虽然这里面有官吏分肥,中饱私囊,但是近十年来,大明的盐商,成为了财富增长最快的一群人。
他们手握着大把的钱财,又需要长途贩运,带着货币沉重,又不安全。使用宝钞,波动太大,没等到地方,钱就贬值了,根本没法做生意。
所以李善长对症下药,让他们往苏州钱庄存钱,苏州钱庄不同于皇家银行,能给他们保密……而且李善长自信,以朱元璋的经济能力,是没法看出来问题的。
等到李家跟整个食盐绑在了一起,那才是真正的高枕无忧,什么都不怕了。
“诸位,你们都是家父昔日的属下乡亲,别人来挤兑,你,你们不该来啊!”李祺语带责怪。
十几位盐商代表互相看了看,为首的那位哼了一声,“驸马爷,我们把钱放在苏州银行,一是觉得安全,二是保值稳定。可我们还没进苏州,就听说,你们的钱已经撑不住了,有人按照八折抛售!啧啧,一百万贯一天的功夫,就亏了二十万贯!我们放在钱庄的钱,不会也这么亏吧?”
李祺断然道:“不要怀疑我们苏州钱庄的信用,该是多少,还是多少!”
“痛快!”为首之人大笑道:“李驸马,既然如此,我们也不要利息了,就请你按照正常的价钱,把钱还给我们。家里面催得挺急的,今天我们就要押着钱回扬州,车马都准备好了,拜托了!”
他说着抱拳拱手,态度格外坚决,其他人也都是同样的动作,显然,是一起来逼宫的。
李祺只觉得眼前发黑,双腿打颤,怎么有点撑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