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之为之知,不知为不知,是知也!’你不可说一句假话,或者自作聪明加上些枝叶,那一来会误了陈将军的大事。”
“相爷,请放心!毛延寿不敢。”
“我想你也不敢!”石显又说:“你的胆子虽大,还没有大到敢跟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的地步。”
“相爷说笑了!”毛延寿神态自若地:“除非我不是人,是禽兽,会心向他人?”
“不会、不会!”陈汤是非常信任的态度“毛司务,我想问问呼韩邪一家的情形。”
“是!请陈将军吩咐。”
“呼韩邪有几个儿子?”
“很多!”毛延寿想了一下答说:“二十三,还是二十四,记不清了。”
“你都见过?”
“不!见过十来个。”
“照你看,哪个最能干?”
毛延寿不即回答,想一想反问一句:“我不知道陈将军是指哪方面的才干?有的会畜牧、有的会经纪、有的会打仗,情形不一。”
“我是说,将来哪个可以继承呼韩邪?”
“那大概是老二。”毛延寿说“老二会识人、会用人,够资格治国的。”
“老二对我们汉朝怎么样?”
“不好!”毛延寿摇摇头:“对汉人的成见很深。”
“喔!”陈汤略一沉吟:“那么,对汉朝好的呢?”
“是老大。”
“老大的才干如何?”
“也还可以。”
“老大孝顺不孝顺?”
“最孝顺不过。”
陈汤与石显对看了一眼,眼中皆有失望的神色。这就使得毛延寿越发好奇了!不过,他不敢开口动问究竟。
“呼韩邪最喜欢哪一个儿子?”
“是排行十七的小儿子,说是最像他。”
“最不喜欢的呢?”
“老八。”
“老八对老子如何?”
“这就是件怪事了!”毛延寿说:“呼韩邪不喜欢的这个儿子,偏偏对老子很孝顺。”
“那么,”石显插进来问说:“最不孝的是哪一个?”
“老五。”
“老五才干如何?”石显紧接着说:“我是指领兵打仗。”
“还可以,很勇敢的。”
“智谋呢?”
“不行!是个草包。”毛延寿摇摇头。
“那就难与图大事了!”石显对陈汤说。
于是宾主两人,相对蹙眉,仿佛遇见很棘手的事似地,过了好一会,陈汤突然问毛延寿:“毛司务,呼韩邪那许多儿子之中,哪个跟你比较好?”
“老大。”
“老二呢?”
“老二也——”
毛延寿本想说“也还好”话到口边,想起自己说过,老二对汉人的成见很深,为什么对他这个汉人还好?追根究底问下去,自己在塞外的原形就会完全暴露。因此,突然咽住,另想别的说法。
“老二也是一样,对汉人总是好不到哪里去的。”
“那么,”石显问说:“老五呢?”
“老五跟我很合得来。”
石显望着陈汤点点头,陈汤不作声,摆出凝神静思的样子,及至开出口来,即让毛延寿吓一跳。
“老毛,”他改了称呼:“我跟相爷在筹划,想在呼韩邪内部策反。老五虽是草包,只要有人替他做军师,一样可以成功。这个军师,我看,老毛,非你莫属。”
毛延寿楞住了“陈将军,”他问:“你是要我去策劝老五反他老子?”
“对!老五不是很不孝吗?他一定肯做这件事,何况跟你的交情不坏。你去了,悄悄儿跟他说,汉朝支持他,到时候会派兵接应。至于一切细节,我们再商量。”
在他说这段话时,毛延寿已经想好了答语,乱摇着双手说:“陈将军,别样吩咐都可以从命,这件事不行!因为第一、我是假托水土不服的理由回来的,无缘无故又跑了去,呼韩邪定会起疑;第二、老五不孝,呼韩邪很讨厌这个儿子,我不大有跟他接触的机会,如果过分亲近,呼韩邪更要起疑。我这条性命不明不白地送在异域,死不瞑目。”
陈汤碰了个钉子,脸色自然不好看。石显却说:“他倒也是实话,劳而天功,大可不必!另想别法好了。”
“不但劳而无功,抑且无益有害。”毛延寿说:“请相爷另想别法。”
“好!”陈汤忽然转为欣喜之色:“我想起一个人,可以办这件事。”接着又问毛延寿:“呼韩邪的儿子之中,最热中权位的是谁?”
“是老四。”
“其人如何?”
“志大而才疏。”
“那还是老五。”石显说:“老五有两可取:不孝、勇猛。”
毛延寿心想,这算是有了结论,却不知行动如何?从第二天起,便私下留意,只见不断有“胡商”出入相府,其中有他的一个熟人名叫于南陀,便默记在心,寻思得找个机会,跟他谈一谈才好。
机会用不着他去找,石显自会给他。他的一举一动,都在石显的耳目之中,知道他眼见胡商往来,心里发痒,如果放他出府,他一定会去找相熟的胡商探问动静。那一来,一条反间计就有成功的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