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着

发出着细微的“噼噼啪啪”的声音。我的心渐渐沉静下来，感受着一颗心灵对我的深深依赖。

    夜幕下，我们的小红伞静静地立在风中，在无尽的夜雨笼罩下，为我们带来一片小小的洁净天空。

    窗外突然有一道闪电划过，轰鸣的雷声随之而至。我猛然想起了那个守在巷口的小男孩，下意识地站起身。我看了阿苏一眼，她也被雷声震动了，正欠起身向我投来询问的目光。

    我走到窗前向外探望，果然又见到那个男孩子仍然守在刚才的地方，只是身子缩得更紧地依偎在那棵大槐树下。他的身子本来就瘦小，此时更是大半掩在了红色的雨伞下。风雨中，那只轻薄的红伞随风飘摇，象是漂浮在雨幕上的一朵暗红的小花，美丽得有些不真切，而且令人不由地感到一丝莫名的悲凉和惆怅。

    我迟疑了一下，一边向外走，一边对阿苏说：“有个男孩子在巷口站了好久了，闪电了还站在树底下，太危险了，我得去看看。”

    阿苏没有应声，一个人愣愣地出神。

    她或许还不习惯我突然变得这么好管闲事，但这是近来我从她身上学到的好品质，以前我总反对她对那些莫名其妙的人所给予的同情和怜悯，但现在我渐渐地领会到了很多从前不曾感悟的东西。每一个生命都有他存在的价值和意义，我们的每一次对待或许就是在表达我们的尊重，对他人的尊重，同时也是对自己的尊重。

    抽屉里不止一把雨伞，我抽出的正是那把红色的。我走入雨中，向那棵伫立在黑夜与风雨中的大槐树走去。路上早已不见行人，我的脚步声在空寂的雨巷中传出很远，不断有脆亮的回声激荡回来，久久在巷子里徘徊不去。

    大树下，我吃惊地发现竟空无一人，我环顾四周，也毫无男孩与红色雨伞的身影。我围着大树转了一圈又一圈，又到巷口四处走了一遍，也是毫无收获。

    我呆立在槐树下默默地站了一会儿，直到清凉的风雨令我满身寒意才转身返回。

    阿苏关切地望着我，我撮着手重新坐回座位。

    “好，现在让我们看一看到底是什么礼物。”我笑着望着阿苏，她的眼光中也散发出喜悦和期待，五官的轮廓在烛光下更显得生动而精致，她的气息似乎也加重了。

    我将精心包裹的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摆放在她的面前，静静地等着她的回应。

    她好奇地打量打量盒子，又打量打量我，脸上似笑非笑，露出些许茫然。

    我得意地笑了，又抿了口酒，才伸出手说：“别担心，我来一点点给你解释，你一定会喜欢。”

    我细致地将包装纸剥开，露出里面的一个淡红褐色的仿古的橡木盒子，上面精雕细刻有漂亮的图案，是一朵在水面上漂着的小花，花蕊组成了两颗相依相偎的爱心。

    我看见阿苏的眼中露出了甜蜜的笑意，脸庞也越发的红润了。

    我没有再让她猜盒子里面是什么，而是轻手打开了盒盖。盒子里是厚厚一叠书信，还有几册相片簿。

    我从最底下抽出一封信，黯然地抚摸了一会儿，才轻声对阿苏说：“阿苏，这封信你一定记得，这是我给你的第一封信，也是我们从认识到现在你唯一读过的一封我写给你的信。你说你喜欢我写给你的东西，我知道你一直在想我再给你写下去。可是，我总是说太忙了，没有时间写，我知道你不开心，可是你从来没对我说过。我知道，你是怕写信会勾起我心中的不愉快，怕我想起那个从前给你写过很多信的男人。”

    我垂下头，不敢再看她的眼睛。

    烛光在静谧的房间中独自跳动，映出四壁的清冷和落寞。

    我轻轻抚摸着木盒中那厚厚的一摞信柬，眼中不知不觉地涌上一层灼热的泪水，我的声音也不由地哽咽起来：“阿苏，你知道吗？你走后的日子，我真的很难过。我想和你说话，就象现在一样，可是，我知道你听不到的。你的那个世界是什么样子？没有了我谁来照顾你呢？我真的很担心你，真的。咱们的女儿是那么可爱，你看得到吗？每天我都代你亲亲我们的女儿，让她在你的抚爱中睡去。在梦里你能和她见面吗？她会在梦里笑吗，在妈妈的怀里幸福地笑？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她，就象以前照顾你一样。不，要更好。对不起，是我没照顾好你。别再怪我好吗，你知道，我真的不想饶恕自己，要是我平常把你的身体调养好，就不会让你在难产的虚弱中从我的怀里离去。我得到了我们的女儿，却永远失去了你，这个代价我怎么可以承受呢？”

    我任凭泪水默默地流淌，这样我才能感觉到全部身心里麻木之外的一丝活力。我的手指轻触着仿佛带有我的体温的书信，面对着阿苏面前那杯从未动过的酒杯说着：“阿苏，这些信是你走了以后，我给你写的。每天我都给你写一封，把我想和你说的话都写在上面。你想我的时候，就到这个盒子里拿出来看吧，好吗？这样，你就不会觉得寂寞了，是吗，阿苏？”

    我低低地唤着阿苏的名字，轻轻地盖上了木盒。

    泪水中，我的双眼模糊起来，烛光摇曳下，木盒上那朵小花仿佛重新有了生命，随着水波一起一伏地动了起来，就这么在水面上一直漂着，漂着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