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愿,是原本人人都有的。
鲁迅先生在病后杂谈中举了两个极端的例子:一个愿天下人都死光,只剩下他和一个好看的姑娘,外加一个卖大饼的;另一位是愿秋天薄暮,吐半口血,两个侍儿扶着,恹恹的到阶前去看秋海棠。
我们常常在谴责那些低俗的东西的时候忘记了自己也生活在社会的大磨房里,我们的人性和人格也是通过种种的修炼和磨难才渐入佳境,我们在物质的诱惑和精神的奴役面前,谁不曾想过好看的姑娘和大饼?谁不想在秋海棠里去升华自己的信念和理想?
小时候家里比较穷,弟兄姊妹多,属于典型的超支户,吃饭总也有不饱的感觉,穿衣服呢,就只能一个接一个地地传承下去了,膝盖上面的补丁自然特别地醒目。那时候看着穿得花枝招展的男女同学,自然地有了美丽的愿望:如果我每天都能吃上一碗香喷喷的面条,也能穿上没有补丁的衣服,那多幸福啊!若干年后,我温饱问题解决了,穿上干净整齐的衣服了,街上却有人减肥了,也同时流行那种在膝盖上剜个洞或者是故意打个补丁的牛仔裤了。
继而上学了。小学,到初中。特别羡慕那些家庭条件好,打扮得青春时尚的同学,他们永远是那么的骄傲和有人缘,他们在那些男同学都想入非非的女生面前如鱼得水。有时也傻傻地想:我要是也出生在一个有权有势的家庭里,让那些美丽的女同学多看上我两眼多好啊!然而现实不可能,于是我努力地读书,让那些不可一世的同学在考试的时候求我,我也享受着他们抄答案时那难得的虚荣。尽管若干年后有同学开玩笑说那时某某女生可能还因我成绩好暗恋过我,尽管我也过上了或许也让某些人羡慕的生活,但当年央求我给他抄答案的那位同学已经带着他的第二任老婆,开着价值不菲的跑车,荣归故里,大宴同学了。
及至读中师,人生好象突然失去了目标。说着一些言不由衷的话,穿着那些标新立异的服装,写着一些自己也读不懂的诗,谈着一些别人促合的恋爱。几乎每天都会有一个崭新的愿望:读诗和小说的时候梦想自己成为红极一时的作家,让四川纸贵;练习写字的时候,渴望因字的艺术而一鸣惊人;打篮球的时候,幻想着个个投中三分,让乔丹改打乒乓球;学校组织庆祝活动时,希望自己是台上那个声嘶力竭但让所有学生都疯狂的歌手,讨论未来时总是感觉自己就是那个主宰一切的领袖然而在一切的口号销声匿迹之后,所有的愿望都未成正果。
参加工作了,所有的愿望回归现实。希望自己早日得到一个带厨房的温馨小屋,希望领导在会上多多表扬自己,希望同事对自己刮目相看,希望老婆每天都有好的心情,希望年终多拿点奖金,盼望得到领导的重视和提拔一个个的愿望如破土的竹笋,从厚厚的生活土壤里发芽,在腥风雪雨里拔节,成熟,再到后来因老掉而被抛弃,成为下一个愿望的春泥。花开花落,春夏秋冬,在物质的世界和精神的空间,让尘世的人们痛并快乐着。
愿望是本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这正如地上的路。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一切愿望诚如每天孜孜不倦,周而复始运行的太阳,从早晨的亲吻小草,大地,到中午时候的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然后到黄昏垂暮的时候倚在小草和大地的肩头惬意地睡去。这正如人的一生,从年幼时候的直白真诚,再到年轻时候的浮华热情,最后在中年的时候和老年时候的回归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