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天空,依稀晴朗,阳光下很多故事,缓缓酝酿”这是一首歌的歌词。这首歌的歌词我很熟悉,熟悉的就像我自己写的一样。一想到时间已经进入了九月,我脑海中第一个能想起来的,就是这首歌。第二个能想起来的是一种诗歌的意象,唐代诗人王维的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因为这样的句子已经年久日深,被历朝历代的人们所吟诵,并被融入了无数人的乡愁别绪,使得诗句之上又平添了流血浸泪的悲苦情感,更加令人如饮了陈年老窖一般,形成了一种诗歌的意象,反复回味,以致无穷。
其实,九月的上海,气温并不和西北乃至东北一样,与八月势不两立。亲人说天水这些日子淅淅沥沥下了四五天的秋雨,朋友说新疆哈密伊吾县的前山乡一代已经落雪,同事来电说东北的气温这几天陡然直下十几度。而在上海,出门的时候,还要打开车内的空调。
但季节真的进入九月了,日历上明明白白印的很清楚。屈指算来,再过几天就到中秋了。在中学教了一辈子历史的卫老师曾在课堂上告诫说“年怕中秋月怕半,星期怕个星期三。”星期三一过,一周就要结束了;15号一到,这个月也就过去了;而中秋一节,则预示着这一年也如兔子的尾巴——长不了了。
年轻时,根本体会不到时间飞逝这个道理。现在,生命已半,仿佛昨天刚刚才过新年,而今天却已入秋,一年又被腰斩,时间之快,真的让人有些心悸。孩子曾给我说过丰子恺的散文渐:“使人生圆滑进行的微妙的要素,莫如‘渐’;造物主骗人的手段,也莫如‘渐’。在不知不觉之中,天真烂漫的孩子‘渐渐’变成野心勃勃的青年;慷慨豪侠的青年‘渐渐’变成冷酷的成人;血气旺盛的成人‘渐渐’变成顽固的老头子。因为其变更是渐进的,一年一年地、一月一月地、一日一日地、一时一时地、一分一分地、一秒一秒地渐进,犹如从斜度极缓的长远的山坡上走下来,使人不察其递降的痕迹”重诵此文,令人唏嘘不已。
其实,没有一个人从本意上来说是愿意自己老去的。但生而为人,不可能永远年轻。老,是自然进化之法则,是世界运动之规律。没有任何人、任何事、任何物可以逃脱的了。就连人的精神、情感等等无形之物,也是“渐”老的,老即为陈,陈即为旧,旧则生嫌,嫌则可弃了。人老了,自然而亡,物老了,自然而损,那么情老了呢,也当然会被新情所替代。但人终究还是具有一定道德良知和被律法规范所约束的高级动物,一般来说不可能会对曾经的感情弃若敝屣。更何况,因法律制度、生活环境、道德传统、民族文化、家庭教育等等所影响,时代不同,所选择的也就不同了。
上海的九月,还是有几分燥热的。但即将中秋,热风中也吹来几丝秋意。九月的上海,有些许微弱的凉爽拂在匆匆行路人的身上,也有几分惬意。那么,九月微凉,这四个字,也就因此而有了别具一格的诗歌意象。
是啊,九月微凉,如果写诗,我当从湖面上微微泛起的涟漪起笔,或者把树枝末端蜷缩起来的那枚嫩叶放在首行。如果是一部小说,我会安排主人公在九月微凉的河堤或者在阳台上互表衷肠。但这是一篇散文,这么好的一个题目,我不知道怎么安排才能开场,也不知道如何落笔才有主张。时光匆忙,又是一年九月微凉,想想付出和舍去的,是否无悔;看看得到和收获的是否值得掂量。
由此看来,我还是一个俗不可耐之人,前两天和别人说到“得失”和“舍得”两个词,意思几乎一样,但我却认为这两个词的境界却很不相同。“得失”之较,是俗人为了得到而必有的一种付出,是为了“得”的目的而“失”“得”与“失”其实质是一种交换。而“舍得”应该是佛家或者方外人以舍为目的,因“舍”而“得”“舍”是本意“得”是意外。因此“得失”和“舍得”两词的境界判若两立。
那么,时间已是九月,这一年,我“舍”了啥,又“得”了什么呢?心下自忖,这一年,工作上也算勤奋,与人交往,依旧秉承坦然之风,学习上,也是每日必读,情感上,也有如沐春风。生命中的又一年大半已过“舍”去了一些构成生命的时间“得”到了精神和情感的愉悦。
我仍然还俗,但即为俗人,我常常思索,人的肉体和灵魂,到底谁强谁弱,到底该是灵魂服从肉体,还是肉体服从灵魂呢?灵魂和肉体,哪个是将军,哪个是士兵?被九月微凉的风轻轻掠过,我恍然悟到构成生命的是时间,与生命不止战斗着的也是时间,生命的战场就是时间。说到底,在生命的战场上,没有将军和士兵之分。每个人都是自己肉体的将军,每个人都是自己灵魂的士兵。
九月微凉的夜晚,携家人散步,发现夜幕下的小路是咖啡色的,夜风欲沁,夜色欲静,夜灯欲灭,夜晚欲浓。
九月微凉,夜话如雨,夜雨如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