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阅读和背叛

nbsp;  我和我的女朋友咪咪说到这个计划，我们坐在床上，互相给对方喝进口白兰地，然后接一个冗长无比的吻。为了编造那样一个故事，我确实耗费了大量的时间和脑力。我的女朋友对我说，那是值得的。她说那是值得的，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继续拥有美好的生活。

    但是事实上不是这样的，在最后，我依然不可避免地遭到了生活的戏弄。我们没有继续过上美好的生活。我的女朋友咪咪，她在数天之后和另一个著名作家跑了。她抛弃了我给她的一切，两袖清风的和那个男人跑了。她在离开之前对我说，你编造故事的能力没有他好。她俯过头来对我微笑，并且说，对不起。然后她飞快地离去。

    有许多人是纯粹为了故事而生活的。这是我后来知道的。我的咪咪是，其他更多的人也是，他们为了生存，就使尽各种本事，在一棵树上却想着另一棵树，在心里默默数着到底哪棵树上的果实多，然后找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离开。

    我不会责怪任何人，即使他们欺骗了我。关于阅读和背叛，也是一样。所有的作者同时又是读者。别人阅读我们的作品，我们也在阅读别人的作品。作者的身份各有千秋。你是一个，我是一个，生活也是一个。

    所以我不能怪你，因为我在写下这个题目的同时就预见了这个结果。假若你不懂得，那也没有关系。我们各自生活，然后擦身而过。

    我该再编什么样的故事呢。在我失去想象力的时候我该怎么样来维持我的生活。我开始害怕了。那个时候我必然丧失了编造故事的激情，而，或许已经被人识破了身份。原来我就是那个在印度洋海啸中的幸存者中的一个，怀着大难过后必有后福的理想，肆意地编造各种故事企图改变这个世界。偷税漏税。吃喝玩乐。样样精通。后来我也遭遇到了我曾经编造过的一个故事里的结局——我的身份被识穿。我的易容术被人看出。于是一群肥胖的警察把我的脸具当众撕裂，并且告戒他们说，看，这就是叛国者的下场。

    在这里，我必须要说明我的立场。我不是什么叛国者。那只是他们单方面假设出来的证据。我找不到愿意帮我的律师，我的余身将会在监狱里度过。因为我背叛了你。我背叛了你们。所有的阅读，看错了路，终于在某一天得到了报应。

    而，你肯定向不到的是，那个时候我才真正开始发挥我的写作才能——在监狱里，我终于失去了一切可以寄托和幻想的可能，所以反而写出了有史以来最伟大的作品。没有任何的情节。没有任何的线索。只有自己的自言自语。后来它被一个年近古昔的作家看中，他在全国最有影响的报纸杂志上写到，有一个天才，即将横空出世。他用一种百分之百肯定的语气写到，他绝对是个天才。

    如此，我便再次出现在了你的面前。无论是美女作家，还是纨绔子弟，他们都对我青睐有加。他们告诉我他们所有的故事，关于眼泪和背叛，关于做作和微笑。我把这些通通写下来，用早已习惯了的写法。故事的最后，我将享受世界上所有的作家中最优越的生活。我将躺在复古的老摇椅中，度过我的余生。

    这些，你都会明白吗。你们不会认识我，如同你们不会认同我这样的叙述方式。所以尽管我在这里向你们说了那么多的话，你们依然连看都不看。

    我该怎么办呢。我是如此的焦躁不安。

    我又开始继续编我的故事。一次又一次的胡说八道，关于妓女和骑士，流浪和告别，短裙和童贞。等等。在我的生命里，我将再次遭遇失败和悲痛，像法国著名作家一样，生活在上个世纪的冬天，寒冷的时候就紧紧把自己包裹起来，或者喝下漫溢的绿酒。不用电脑写作，不去流浪，不再看见任何人——生活原本就朝向无数的可能发展。

    在我的房间里，有一大缸的热带鱼。它们永远都不会怕冷。它们是恒温的。我每时每刻都看着它们发呆。我们一起发呆。我因为寒冷和无所事事，它们纯粹是吃饱了没事干。有一天我心血来潮给了它们绿酒，于是在一个春天的傍晚，它们全部都死去了。变成了绿色的精灵，无比快活地遨游在广阔的天空中——它们离开了我，就好象我抛弃了它们。

    是新世纪的第一个早晨，太阳从窗外照射进来。我由于长年不见阳光而显得凄楚干涩，嘴唇是酱紫的，我的双手不停的抖动。在翻看完一部新出来的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的书之后我开始微笑。若你站在我的面前，你必然会看到那样的我，我的样子不会欺骗你。你要是看到了我的眼睛，你会发现它是苍白的。

    而我穷尽一生所得到的东西最终被我全部抛弃。因为我转而去研究另一中故事的写法。我企图写一些非常短的童话，直接无比的叙述，没有任何恩怨情仇，让人一看就懂。这样的故事多好。

    但是你们都习惯了我从前的晦涩，所以再也不会喜欢我现在的东西。即使喜欢，也不过是借着我过去的名号。新一代的孩子将不再知道我这个人，若是有人在那个秋天向书店的老板问起，他们或许也不会知道有我的书卖。我的书不再畅销。至少在我活着的时候是这样的。我即将死去，我不知道在我死后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我的书的版权将落入谁手。我的书还会不会有人要。这一切，通通都与我无关了。

    这个世界将持续不断的上演着华丽而单薄的故事。我在暮年写的那些童话，只不过是想简单的阐述一个问题，那就是，读者可以真正的深入到我的作品中去，因为里面没有任何的故弄玄虚，只有简单的叙事。如此而已。我期待不再被误读，在我死后，我的新小说将被选入儿童教材——我希望是这样的，我宁愿相信孩子的天真。

    现在我一遍遍的假设，一遍遍地用自以为是的语气对你讲述我的立场。我提到了孩子，并且固执的相信孩子可以懂得我。到这里为止，我的叙述才真正接近尾声。我偏离生活轨道已经有些时间了，是时候回来了。都是因为我写到了孩子，还有那些我想象中的羞耻意向，所以我开始觉得我没有脸面再叙述下去了。

    因此，让我带你回到我的叙述当中来吧。离开了这么久，我想你可能已经忘记了。我现在要重新对你提起我的意思。关于阅读与背叛。我举了你所看到的那些故事，其实我还可以几更多。但是我怕你看不下去。我知道每个人都有他的忍耐极限——若我持续地写下去，我担心你会离开。离开我苦心经营地意淫场所，那么就只剩下我一个人，赤裸裸地站在哪里，被你们用眼睛的余光疯狂地亵渎。

    所以我不得不停止了。停止我无休止的絮叨，期待你们的继续——继续看下去——或许你们早已离开了，而，我依然在这里接着述说。

    我接着我的关于那些主题的叙述，但是我其实知道，我早已失败了。这一次我再次陷入了自己设置的圈套里，却无法像往常那样幸运的逃脱。我已经陷入了一堆烂泥，无法自拔。我不断地说话只是作为一个叙述者无聊的惯性。你们早已看不我到了。就好象我花了这么多的时间，而，依然说不清楚任何事情一样，关于阅读和背叛，我说的那些，其实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废话。

    于是，话题到了这里，我对自己已经失望透顶。所以我理应不该再多说什么了——我不会再多说什么了，我向你们保证，我下一次一定写一些你们喜欢的文字，包括忠贞无比的爱情，可以让人联想到天荒地老。也包括正常的故事线索，一些线条明晰的故事，无论谁看了，都会感到物有所值。它也将拥有惊人的阅读量。

    既然如此，我们就应该抛弃一切虚荣，来找寻自己仅有的故事。

    2005。02。28。22: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