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我心

    　　(一)

    考场的气氛适合学习，当尉迟瑾以莫名的身份坐在监考位置上的时候，心中闪过这个念头.转目窗外，远远的丛林，一片茂密.已是暮春时分，窗底下的一阑修竹也浸出绿意.这是诗词中的伤春时节，只是，四季交替各有其美丽面貌，何必刻意地去伤春悲秋？

    但，无动于衷吗？在下午时分，临近夕阳西下的时刻，心中氤氲的感伤因何而来？也许只是习惯吧，习惯在下午时跌入不可自拔的悒郁.

    翻开桌上的书本。台下乃是高三的学生，既使是较为正规的考试，也不需要像监视一样去监考.只要她坐在讲台上并且没有翻天覆地的举动，她就算尽了监考的本分.

    一根根硬骨头啃下去，是那些古奥难解的辞赋.真是有先见之名，早早地预备下了这道餐饮来分散注意力，不让悒郁在空闲时独占心头.

    虽然很难，但不会毫无成效.

    轻且坚定的声音传来，就在尉迟瑾渐入佳境的时候，一声“报告”打断了她的思绪.很想不理，但紧接着，第二声传来，不突兀但也不容忽视。目光扫向台下，靠墙的一角一名男生举起了手.

    尉迟瑾几乎是恼怒地走到他面前.盯着那一团黑发的脑袋，面色凝重却不开口，无言的压迫感一波波地推向对方.男生半低着头，讪讪地笑着，倒着两只手，有些无措.

    他要做什么，换卡？还是换卷？尉迟瑾不语，等待对方的要求.沉默冻结在两人中间，男生还在摆着两只手，像是尴尬又像是犹豫.尉迟瑾背着手站在那里，她的耐心一向很好.

    ＂老师，这桌子里面有声音，好象有一只螃蟹，我能不能坐到旁边的位置.＂终于，男生开口道。

    螃蟹？尉迟瑾柳眉微扬，但并不深究。

    “坐吧。”清冷地丢下这句话，拂袖而去。

    下午的氛围是一场灾难，让人绝望得想流泪，她没有太好的心情。

    清晨震耳的铃声权充闹钟，启示新一天的开始，随即回旋激荡的音乐有力地响起，让她重温旧梦的打算化为泡影。

    支起枕头，醒了却不想起床，长长的黑发象海藻一样散落在席枕上。慢腾腾地拾起枕边的一本书，却看不下去，怔忪在那字里行间。

    三年多了，以为一切早已忘记，却不料夜来一梦，竟让往事历历重现。心头挥之不去的是什么，怅然？还是酸楚？

    在那样一段不堪的日子，与一个不该的人，演绎了一段不该的故事。

    （二）

    t高是一所县级高中，即使跻身于国家级绿色学校，省级名校的行列，也没有改变它座落在一个小县城中的事实。

    h大毕业的尉迟瑾到这里来任教，无疑便成了众人眼中的沦落。每每被人问起学历，尉迟瑾总是难以抑制心中泛起的狼狈与厌倦。别人叹息中的不解就象她对别人叹息的不解，久了，任谁也难免郁郁寡欢。

    对一个随性且毫无野心的人你能指望什么呢？深悉自己心性的尉迟瑾从不对自己的身价有过高的估计。在考研与工作之间作了选择后，便匆匆丢下协议书，专心享受大学最后的时光。毕业后，顺其自然地到t高来执教。

    以升学为第一要任的高中，在老师紧缺的情况下，尉迟瑾赋闲的身份就显得突兀而不协调了。没有任何预兆，半年以后，她被学校停职。

    无心去领会别人暧昧的目光，就像当初忽视别人难以理解的关注的目光一样。人心莫不如此，先把你捧得高高，而后再狠狠地踩在脚底。在纷纭的事故面前，身为受害者的尉迟瑾却深负众望地像个局外人，冷淡地看待这一切。

    不去理会深夜惊醒时，心中翻涌的刺痛与委屈。

    不去理会独自一个人在无人的楼顶对着星空流泪的悲伤。

    不去理会身体里那莫名的破碎的声音。

    很早她就学会了，既是做不到坚强，也不要在人前流泪，尤其在伤害你的人面前，更要吝于一丁点真情的流露。

    。

    （三）

    许若松经常在物理组见到一位头发极长的老师。作为一个半路插班的学生，教室里几乎没有他的一席之地，所以常常，他会到伯父的办公室来学习。漫漫的午休时间，寂寂的长夜，这位老师总是安闲地坐在电脑前看书。以她出入物理组如此频繁且自如的程度，不难得知她就是这个办公室里面的人。因而当他拿着物理资料去问题时，自是以为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虽没有为人师的炽热情怀，但随时解答学生的问题毕竟是一项不可推卸的责任，就像医生不能拒绝病人一样。尉迟瑾尽管不悦于他人的打扰，却还是忍耐地浏览了一下面前的题目。

    “我不是教物理的。”她说，是事实，也是推脱。

    作为一个挂名教职，她依然有着必须上班的约束，但也有常人难及的自由。物理组的电脑使用方便，她才会频频地出现在这里，被误人为是这里的老师也不算希奇。

    “那，老师教什么呢？”他问。

    “数学。”她答，面孔依然对着电脑，对于身外之事素来不多加关注。

    那人出去了，门一响，尉迟瑾便想到，但没有更多的注意。旁人一向于她无所干碍，老师如此，何况学生？

    但是，当一本数学题集放到她面前的时候，她当真有些讶异。没想到她随口一句“教数学”他竟真的找来一本数学资料来问。

    关掉音乐，移坐桌前，扫了一下题目方道：“你是高三的学生？”

    “是的。”

    尉迟瑾不再多言，专心看面前的几何图形，眼前微微发晕。这是她做立体几何留下的后遗症，虽然经过几年的的强化训练，能被难倒的情况已然不多，但仍克服不了初见题时心神会一霎那的飘忽。那样的岁月，甚至牵扯出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许若松不能确定这位老师是不是在作题，只见她轻摇着笔，柳眉微蹙，额发半掩，宛然一副陷入深思的模样，但时间如此长，他弯着的腰都要折了。

    直到旁边的学生困难地直起身，拖拖拉拉地到不远处的办公桌上拿了一叠演草纸回来，尉迟瑾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发呆得太久了。她一个人独处惯了，常会忽略有第二人在场的情况。收神审视面前的题，似乎一眼看不到底，可是顺手作下来，结果便自然而然地呈现出来。这就是训练，不需要动脑，只要一双手，一支笔，就可以练成固定的习惯模式，可悲的状况，做题尤其如此。

    讲解过后，又坐回电脑前。许若松问：“老师不午休？”

    “现在有时间，正好看一会儿书。”如果物理组的人都来了，她也不好如此长久地霸着电脑。现在无人的时候，她便可以安心地待在这里。但她不想做更多的解释。

    凝神看向屏幕，一本书已读到精彩处。但要继续下去，似乎很难。因为有一堆的题等待她来解答，而这种情况自然也不会只出现一次。

    （四）

    这个老师很奇怪。长久地接触下来，许若松已渐渐发现，她总是漫不经心，而讲题时却又能一针见血。神情总是冷冷的，但话语柔和，好风度地就是被问上一卡车的难题也不见一丝厌烦。

    他一直想考军校，而薄弱的基础是横在他面前的最大障碍。在他决心努力学习的时候，能遇到一位肯耐心指导他的老师是多么难得。她不是只讲一道题而已，每每遇到一种类型的题，她都会在讲过总结出这类题的一般解法。让他抓住明确的纲领，不复在汪洋题海中迷茫。

    “每一种类型的题至少要掌握一套基本解法。”她这么说过，有丝叹息，不知因何而来。

    清晰的思路，有条不紊的步骤，是早已练就而成做题素质，就像庖丁解牛，游刃有余。但又如何呢？她总会想到自己是一名匠人，做题匠人，而且是不甚高明的匠人。重重的阻碍束缚了她探索的本性，也或许是她太懒，没有太多的好奇心。但是望向窗外的流云，为什么满心都是流浪的渴望？这样的日子，压抑而厌倦，悲伤的潮水，总在不经意间涌来，无时无刻不让她濒临灭顶的危机。

    突然失了兴致，讲完题站起来，转眼看到旁边并坐侧头看着她的许若松，心中掠过一丝异样。从什么时候呢，她来到物理组竟不能专心上网看书，总是被莫名人士巴着问题。似乎她的专业，只有在此时才有了一点用处。

    他就坐在她身边。但作为一个才执教半年的菜鸟，她并没有觉得师生必须严格分际到一坐一站才算问题，以前她为学生讲题时，也是经常坐到学生旁边的位置。那么眼前的情况，应该是再正常不过了吧。

    拖着半湿的头发，一袭柔白睡衣，尉迟瑾睡意朦胧地走出宿舍。已是半夜时分，长长的楼道上阖无人迹。

    在洗手间外的水龙头上洗手，突来的一声招呼让她吃了一惊：“老师好！”

    尉迟瑾讶然地半张着口，看到不远处的高个男生，一时愣住。此时此地，这种招呼让人好笑且不知所措。审视着光影交叠处的男子，终于想起，他就是一直以来问自己题的学生。现在的陌生，是因为她从未认真看过他。此时对视，竟发现他有一双好看英挺的眉毛。她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深邃的长廊上，她的脚步像一缕朦胧的光线幽婉而孤寂。披着黑缎似的长发，使她看起来有些纤弱。倚着墙，望着她的背影，任夜色与光影在他的目中交织成复杂难辩神情。暗握着双手，阻止自己的心猿意马。她是老师，这个让他接近她的身份，同时也让他诅咒。她是老师当他无意中在六楼楼顶看到一个悲伤流泪的人竟是一位老师时，心中的震撼难以言谕。从来他都以为，老师是掌握生死大权无坚不摧的人种，即使偶尔的温和宽容也是高高在上显示。从来不知，有一天那种脆弱的泄露会狠狠地撞入他的内心。

    她看起来似乎很严肃，总是在力持一种姿态。从她第一次走下讲台到他面前开始，到哪怕是身着睡衣站在他的身边，无不拿捏着一个老师的身份。可是，她的形象在他心中早已发生了变化，悄然而深刻的变化。

    。

    （五）

    课间操的音乐刚止，报告声便在办公室外扬起。两名利落的女生依次进入。尉迟瑾点点头：“作业已经改完，分发之前，先到楼下的教科室检查一下。”下节没课，还有四十分钟的发愣时间。颓然地倒椅背上，任往事纷纭涌现。

    似乎就有这样不成文的规定，男教师的课代表是女生，女教师的课代表是男生。以前并没有觉得有何不妥，但至许若松的事件以来，她的每任课代表都换成了女生。虽然许若松并不是以她课代表的身份与她有所牵连的。

    以她如此“高龄”的状况而言，很难想象会引起小男生的兴趣，她从不是自做多情的人物。只是，许若松他的眼光何其特殊。

    停职后的清闲时光并不难过。她可以纵容自己去尽情休息，尽情想象，甚至背着小包四处探险，寻找古迹吟哦一番。时光仿佛又回到了大学时，除了偶尔涌上心头的一股子悒郁之外。

    即使环境如此贫乏，她还是努力寻找适合自己的消闲方式。明明是一桩惩罚却变成享受的时候，那她的享受离结束也就不远了。

    像毫无预兆的停职一般，毫无预兆地，她又被拨到高三去任职。备课组长通知了一遍，年级主任通知了一遍，最后校长又接见了一番。原因无他，离高考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里，在一次联考中，高三考试失利。校长又惊又怒之际，连忙调派援军，意欲挽回大局。一位老师重病休假，其余两名数学老师其中一个还身兼主任之职，各各忙得顾此失彼。于是唯一的闲人恰又是数学专业的尉迟瑾适时地被发现其功用，被分派到了高三年级组。

    在一票父母辈的老师中，她，又一次成了突兀醒目的存在。

    不必任课，只消每日做卷子，分卷子，然后一星期两三次的监考改卷子即可。却也没有了自己的时间。

    向来寡言的人，此时更是除了必要的几句话外，镇日里只是沉默。日子一成不变地一页页掀过，她早已忘记了悠闲的模样，渴望的长相。只有每日下午生病一样的感觉摧残着她的身心，让她知道，曾经的渴望一日日地被打磨成了无望。

    高三的待遇优厚，不吝于加她一份。假日虽短，但有旅游，工作虽长，补助不薄。她甚至不用上课，便能取巧地领到一叠厚厚的票子，又羡煞了一票曾经试图安慰她的人。

    羡慕的背后是不平，当有人无法掩饰地道出自己的想法后，她没有想象中的气怒，只是轻嗤。无论她受到怎样的礼遇，那都不是她想要的。身为棋子的命运，至少应有一丝心犹不甘的骄傲，何故摆出一副荣幸的嘴脸？

    她搬出了高一数学组，也不在物理组留连，高三备课组有足够的电脑供她消遣。

    桌上一束百合悠然绽放，尉迟瑾凭窗而坐，十指交握。夕阳下，表情有丝忧伤。

    看着面前的男生，轻淡道：“喝杯茶吧。”别目转向窗外，袅袅茶香中，难掩心中的一丝忧虑。

    也许太过后知后觉，但一次次地，心中已是了然。只是不明白，在这种情况下，她何德何能，竟有魅力去吸引一名小男生？

    自到高三备课组以后，他随即也找到了她，更有正当的理由来求教。只是高三一群资历高深的的老师就在眼前，他的目标锁住她，答案难免渐渐地浮出水面。

    没有倾城的美貌，没有傲人的才智，甚至心性都疏懒冷淡得令人难以亲近。不去爱人，不交朋友，连父母亲人都抛得远远的自我流放到这座小城来蜗居。什么样的人，会在这种情形下对她产生爱慕之心？

    那么，眼前这名小男生的行为只是一时的迷惑罢了。他们的接触除了问问题外再无其他，如果他的爱慕只是由仰慕她的解题功力而来，那么她便无法不嘲笑世人爱恋的浅薄，竟能如此轻易地寄托一份感情了。

    不过这些不会长久的，两个月以后，没有人会再记起曾有一份暗滋的情愫存在过。

    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常坐在电脑前浏览网页。无人的宁静，是她的最爱。听着怀旧老歌，进入忘我境界。

    咳嗽声传来，夹在音乐的旋律中，形成煞风景的音符。是qq上有人请求通过身份验证的提示。一如往常，她把小窗口打开再一页页关掉。她的好友不多，除了同学外只有两三个因固定的原因加入的网友。不是她挑剔，而是她向来没有敦亲睦邻的脾性。现实中尚疏于交往，网络上岂能有变？何故加一个人来占地方？不是没有加过的，但千篇一律的谈话模式让人生厌。所以遇到这种情形她一概拒绝。

    咳嗽声频频扬起，害得她自己都要伤风感冒了。真有这样锲而不舍的人？有些好笑，查看资料，是一个注名“风”的人。名字不够新颖，但也不至于老套得让人丢到千里之外。网名嘛，不外乎“风雨雪雾”之类，不过雅致的名字是她的首选。请求加入的理由也颇动人，那么对她这样一个随性的人，有一个加入契机，有何不可？于是她顺利地放他进来，让他发亮的头像高举好友单的第一位。

    漫无边际地聊些无关紧要的话，打发这漫漫的长夜。她的注意力放在书上，但仍可一心二用地回上一两句。

    “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屏幕上出现这样一行字，没创意得让人想去跳海。尉迟瑾靠着椅背，手指不耐地打着拍子，想，又来了，总是有这样的人，不守分制，问出身为网友不应涉及的私人问题。她可以回答，但一次次地，心中会升起无边的厌倦。那么眼前这个人离被剔除的距离已经不远了。

    “什么？”

    “你有男朋友吗？”

    稍微意外，但不会太过奇怪。她本以为他会问出年龄的问题。

    “那么你觉得以我现在的年龄应不应该有男朋友呢？”她从未隐瞒自己已大学毕业并参加工作的情况。

    “有了。”像是叹息，久久沉默。

    很好，不算太笨，她不说谎，但也不愿亲口道出自己的情况，所以宁愿去误导。如果有人胆敢刨根问底，那么她只能“有礼”地请他出界了。

    （六）

    直到那一方灯光熄灭，许若松才收回目光，徘徊难舍在“她”的楼下。认识她很久，而她对他的记忆又有多少？办公室外的招呼，总是看到她恍然若悟的表情，好象很不容易才想起他似的。种种的不确定，种种的疑惑猜测，让他一颗爱恋的心倍受煎熬。

    贪看她秀致的面容，喜爱她轻淡条理的话语，迷恋她长发如瀑的风情。一个不足二十岁男生的初恋竟是那般的狂猛不可遏制，以致于他都恨起她来了。恨她轻易地把他挡在距离之外，恨她总是一副事不管己云淡风清的神态。

    理智频频的拉起警钟，高考在际，他不能分心。但苍天何其不公，所有痛苦的选择只在他这一方。

    “你会喜欢一个比你小的男生吗？”

    “不，我无法想象和晚辈在一起的情景。”

    “我是晚辈？”

    “那只是感觉，小过三岁以上的人我都会觉得形如晚辈。”

    “这样说不公平。”

    公平？如果他要的话，她可以给，只要他喜欢谎言。

    从来，她都没有觉得自己年轻过，二十三岁的人却有着莫名苍老的心境。不是成熟，只是苍老。和一个年青人在一起，可不就是长辈与晚辈？

    那么风——许若松，我如何给得起你公平？

    知道了那个每日昙花一现，每夜陪她度过的人竟是许若松时，才暗自警觉，这个小男生，或许真的认真了。

    “我现在很矛盾，要做一个选择，但又有些犹豫。”

    “不要轻易放弃以前的决定。”她肯定道。

    “可是我有很好的理由。”

    “那只是一时冲动，你会后悔的。”

    “咦，你怎么知道？”

    “若松，按你以前的心愿走，不要被不相干的事情牵住步伐。”

    终于，她打出这样一句话，忽然觉得很累。无尽的空虚与疲倦包围了她，绝望再一次如水涌来。

    为什么她总是洞悉结果的那一方？为什么她总会看到故事的背后潜藏的悲剧？为什么独独地让她承受这些？

    “你已经知道了”他说。

    “我是傻子吗？”

    不想再玩这样的游戏，不想为人伤心，也不想让人伤心。世事无常，她从不寄希望于以后的变数。

    “我想见你。”他说。

    （七）

    我想见你。

    电话那端传来他坚定的话语，固执一如多年前。

    执电话的手微微颤抖，太久了，久到她已经忘记了他们曾经共语的那个qq号码，久到她换掉了手机号，有意屏蔽他的一切，久到她有足够的理由认为两人已彼此相忘于江湖。但突来的电话却轻易地打破了这种认定，忽然发现，他们之间，从来都是他在找她。

    象那个玉兰花之夜。

    人的痛苦莫不来自于对身外之物的执念，如佛经中所言，所以世界上才有那么多的痴男怨女。她一向知道，因此也一向随性，不会执着于“我”以外的事物。比起世人来，她较为淡泊无忧。也因而，她很难理解别人的固执。固执到对她有所强求时，无可无不可地，她也就顺着别人的心意做了。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恰如他们的情状，却又诡异令人好笑。

    河塘弯弯，水影又浓又滑，曼妙的灯光下，一朵玉兰花落下，水面泛起层层涟漪。

    那个固执地要求她前来的男生，却不若他口气中表现的镇定，手中捏着一张纸，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晚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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