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四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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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往往事与愿违呢？为什么？？

    清肃的走廊里静得可怕，十字路口间或来一阵阵空洞的脚步声，远远的仿佛从天边滚来的雷鸣，久久地在空中浮动，镌在脑中回响。我们一家人在室外翘首以待。我和父亲倚坐在长长的靠背椅上，椅冰冷生硬，硌得肌肤麻涩的痛；父亲蹙着眉头，凝注着“闲人勿进”的警告标语﹔哥哥倚在雪白的墙上，面目呆滞，牙齿咬首嘴唇，使唇色发紫，目光凝视著头顶的无影灯，两只拳头攥得紧紧地；可怜的母亲在我们身边来回的走动，面色苍白，神情紧张，细密的汗珠从额角渗出，她一会儿看一眼产房，一会儿面隅立定，颔首，默默地祷告著。

    静静静

    其实，有些事真得不可以强求。有句俗语“强扭的瓜不甜|”虽俗气，但剀切中理。

    “恭喜，是个千金。”当医生告知我们时，母亲悲恸地愣怔著，失神的坐在椅上，久久无语﹔父亲眉头紧蹙，满面愁容﹔哥哥僵直的倚在墙面上，如同木雕。

    说真的，第二个侄女的呱呱坠地，我是开心的。但一股清泉又怎能逆腾的河流背道而驰呢。我想起了一句话：人之所以快乐，不是因為得到的多，而是计较得少。这名话说得多么的言之有理啊！人的欲望是星星之火，而痴心是油，妄想是风，火上浇油，火借风势，会越烧越旺，痛灼著内心，又有何快乐而言呢？

    父母抱孙心切，他们是会沿著一条崎嶇之路奋不顾身的走下去的，即使沿途中荆棘丛生，顽石盘距，都无法动摇他们渴盼孙子的焦灼心灵。

    宿命已定，再执著也未必能实现愿望。

    家中由阴郁的氛围笼罩著，仿佛四面高墙渐渐嚮自己逼近，空间越来越小，氧气越来越稀薄﹔心中的阳光已被阴霾所遮蔽，游丝般的温煦，风吹即散，渴求著下一场凉润的雨冲散阴霾。

    母亲的唠叨开始变為詰责，变為怒火，整日阴沉著脸，只要听见侄女的哭啼声，就气冲冲的说：“这都是什么日子啊这都是命啊”|她还因郁积太深，病了一场，身体一日不比一日。

    父亲眉头蹙得更深了，如同沟壑，整日郁郁寡欢，沉默不语。间或配合著母亲的哀怨声，痛苦地“哎”“哎”叹息声拖得好长好深。

    哥哥整日恹恹地，毫无生气，如同斗败的公鸡，抬不起头颅。

    这种氛围弥散在空气中，传播在每个人的心中。

    嫂子痛苦不堪，她要忍受母亲的冷言冷语，又要忍受生理上的折磨。有时她会目光呆滞面无表情的凝注著第二个女儿，久久地

    我对些深感不满，但又充满同情，很难过，却又爱莫能助。

    人为什么要自寻烦恼呢？我有时会坐在清晨滴水沥沥的山谷绿野中孤寂的发呆，我的双臂圈著耸起的双腿，仰望着碧洗的蓝天，间或有一只飞鸟扇著翅膀从头顶掠过。看着看着，泪水就溢出了眼眶，顺著面颊往下滑落。

    将来，一个孩子就够了，而且男女一样。我想。

    为什么我们家这麼不顺利呢？我会想。曾经问过你，到底什么才是幸运？你想了想说，幸运大概就是在倒霉频频光顾，而我已觉不出倒霉的可怕了。我琢磨了一会儿说，你说得真棒。

    我静静地坐在绿色的丛薮中，满腹心事。待草尖被风吹动，撩在手臂上，我觉出痒了，才站起身。暮色四合，整个天幕都笼罩在灰蒙蒙的迷雾中，潮红的太阳将半个身子没在深黛色的山谷背后，将那一块的天幕晕染地红艳艳的。

    可怕的执著啊！母亲悲戚地对哥哥说：“孩子呀，不能没有儿子啊，不然以后这个家连个x姓的都没了哇现在爸妈还能累，可以和你们一起照顾孩子哇”哥哥怃然的点点头。

    太阳初升之时，青铜香炉内升起袅袅蓝烟，在堂屋里缭绕。日复一日，日勤一日，铜炉内的香灰已是满满当当了。

    如果命运里注定会有那麼多的痛苦，那我们应学会遗忘。“痛苦的人，没有悲观的权力”没错的。

    我听别人说，将不开心倾诉给另外一个人，那他可以帮你分担一半，你同不同意，我也找你分担了。

    愿你能够天天开心！

    女友:海燕

    三

    秋:

    人的内心能承多少情感呢——如同玻璃杯，水最多只能到杯口，再多就要溢出了。

    第三个侄女的到来，预示着更多的暴风雨袭来。从此，家里失去了笑容。如果人们尝试着放弃一些奢求，那就等同于放弃了一些痛苦与忧愁。

    人的信心怎能得起命运的严刑拷打呢？如同海岬怎能禁得起海浪的一次次撞击与噬啮！父母抱孙的信心被蚕食的所剩无几了。

    母亲已经很少关心嫂子了，由于淡趋于冷酷。她会在一家人面前冷若冰霜的说:老x一连生了两个孙子，我家是个女儿，又一个女儿，接下来还是女儿”一家人惨然无语。

    母亲有时会凝注着壁画上圆嘟嘟的婴孩目不转睛，幻想中婴孩仿佛跳了出来，正在她的臂弯里忸怩，她用染霜的鬓角轻拂着孩儿胖乎乎的面颊，逗引地孩儿咧着小嘴笑了起来。可回到现实，面对著空空如也的臂弯，如同比生命还贵重的宝贝从手中不翼而飞了。她迷茫了，绝望了。

    记得有一次，�辶诰庸�大妈闲来无事和母亲闲聊，聊着聊着，郭大妈将话题引到了我家的孩子上面，母亲脸色骤然阴沉了下来，认為她在嘲讽，语气里充满了火药味。结果当然是彼此不欢而散。母亲不愿别人提及此事。

    可怕的事情接踵而至，让我们措手不及。父母年龄大了，尚可原宥，只是我的哥哥三十还不到，为什么如此的顽固不化呢？

    我的二侄女被送到邻县的一对善良的夫妇领养了。夫妇抱起侄女的时候，满脸写满了浓情蜜意，笑容如饱绽的花朵，他们用洁净的毛毯子将侄女轻轻包裹，又在她细嫩的面颊上轻轻地吻了吻——他们如同获得了新生；侄女睁著琥珀般纯净的眸子观望着外面的世界，她的世界是充满了关爱与洁净的——她怎麼会知道她所面对的一切呢！

    嫂子悲恸万分，眼眶哭得红肿，她叮嘱夫妇二人:“希望你们能够好好照顾”接着就哽咽住了。

    夫妇二人诚挚地说:“放心好了，从今天，起她就是我们自己的亲生闺女了。”

    我们一家人呆呆的目送着他们的背影，压抑的泪水如潮流般从我的眼眶迸涌而出，面对割舍的亲情，我伸出徒劳的双手，痛苦地哭了——愿老天福泽这些生命。

    父母与哥哥因慑于巨额的超生罚款不敢给三侄女上户口，这就预示着她前程未卜——连最基本的受教育权都无法赋予我的侄女，那她有何人生去等待著自己去拓展。就如同远航的船舶，没有方向，辨不清南北，又怎能到达渴望中的码头。

    我的大侄女刚会蹒跚着走路，却被医院确诊是聋哑，她的将来是寂静的可她现在知道什么呢？然而她不知道，我知道啊！老天！

    我真得写不下去，我快要崩溃了，我能用什么样的语言来一一阐述我此时的心境及我的家人的痛楚呢？我又什麼能力将家人的泪水诉诸文字呢？——我全身发冷，，如置身于茫茫雪地里，眼中除了肃杀般的清泠，别无它物。这个世间仿佛就孤寂的剩下我一个人，我觉出了生命的索然无味。

    嫂子终日是泪水相伴面颊的，泪水如同肃静的荒岭里的山泉，激起冰冷的水汽，令人瑟瑟发抖。她面色苍白，脸颊消瘦，精神萎靡。我的嫂子独处一室时，我会心疼地说:“嫂，你受苦了。”嫂子凄怆地说:“是我不好，你爸妈想要个孙子，而来得都是女孩”她浑身颤栗的如同瑟风中的枯枝。

    黄昏的时候，在大树下空旷的土地上，金灿灿的光辉洒在两个有些佝偻的身影上，投下黑黢黢的影。两个身影凝滞的如同石雕，一个身影悲戚地说:“老天爷啊上辈子作了什么孽哇”另一个身影则沉闷地“哎哎”不想在写下去了，每一个字都如一根针刺痛著我的每一寸肌肤。

    我整昏昏聩聩的如同幽灵。我也知道，写出的这些东西毫无章法，如同散乱的材料僵硬地堆在一起，死气沉沉。

    这些话，如不和你倾诉，我是会让它们积陈在内心深处的；只是当情感剧烈起伏时，它们会变得硬如刀刃，戟刺着内心。

    唉！可怕的世界！

    海燕

    四

    秋:

    你最近和我抱怨说，”女人们怕老，是因为她们觉得离美越来越远；我怕老是因为我还一事无成呢！”还说“时光流逝，我两手空空。”——不要经常持灰色的心情啊！

    人生如同夜空中的星星，走下的每一步，都会留下亮点。不要懊悔时间飞速流逝，而你一无所获，你敢确定过去的时光里没有留下一些东西吗？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品尝了当地的特产，购买了一本受益颇丰的书，遇来了引你发笑的一个人，这些都弥足珍贵。

    过去的就过去了吧，面对未来才是重中之重。

    对了，我嫂子的肚子又微微凸起了，她又孕育着新生命了——听医生说，好像这次是个男孩。

    家里的香依旧日日烧，愿也是虔诚的许。母亲起得更早了，许愿的时间也更久了。

    还有，我跟父母说过我们的事了，可我的父母坚决反对我交外地的男朋友。我软硬兼施，母亲却以死相要挟，我妥协了——恋爱与家庭中作出抉择，我选择了后者。

    这封信寄出之后，我还想和你见个面，道声别。我珍惜以后的友谊了。

    能够彼此相识就是莫大的缘，即使不能携手看世事变迁。黄叶凋零，上面蓄满对往事的怀念；小草冒尖，上面铭刻着前行的信念。过去的秋冬就让它过去，前面的是春夏等著我们去迎接。

    其它的也不多说什么了。愿你事事如意，迎接美好的未来。

    你的挚友：海燕

    补记：

    因为是往事，所以信笺的时间在以前。如你们有质疑——有b超的啊？我会说，我也不大清楚，我对这方面没研究过。截止她的第四封信寄来，前面的三个孩子确实是女孩，至于第四个孩子的出生是否圆了她父母的夙愿，因我与她分手而杳无音信了。我也不好探问，如果是男孩当然是皆大欢喜；反之，我哎！但我虔诚的祝愿她来个侄子吧，别再让她的父母悲戚绝望的度过往后的日子了。菩萨保佑！

    想想，如果有四个孩子的家庭，做父母的负担该有多大！好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