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茬地

    编者按 赫然间，我分明看见了，在一行行麦茬中间，不知何时播种下的夏玉米，已经破土吐绿了，在微风中招展着细小的叶片，一个个幼小的生命就这样诞生了。正是，庄稼一茬接一茬，生生不息。

    那年，我正读高中。

    那时，高考刚刚结束，明年的这个时候，我就会像上一届毕业生一样，走向考场。成功与否，在此一搏。完全可以想象，同学们每个人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

    学校就在镇子上，离家只有五里路。但为了集中精力学好功课，我们还是在学校食宿，只在周末才可以回家一次，带一些吃的东西。

    那天下午回家，看见路两旁大片大片的麦子已经收割完毕，田野一片空旷，只留下白花花的麦茬地，默不作语地仰望着蓝天、白云。田野就像刚刚结束了一场鏖战，变得一片寂静，伶俐的燕子在空旷的田野里自由飞翔，偶尔来一个漂亮的俯冲，轻轻衔走一两只飞蛾。看见这些，不由使人联想到，就在几天前，在烈日的烘烤下，父亲跟那些乡亲拉开了长蛇阵，正在挥汗如雨地抢收麦子。偶尔，才会直起腰来，扯着衣襟，擦一把脸，然后弯下身子，奋力向前。因为他们深深懂得，麦熟一晌，简直不亚于虎口夺粮啊。麦收，其实也只不过是那么短短的几天。眼看到口边的粮食，上不了场院，每个人的神经能不绷得紧紧的吗？

    我这才明白，农民种地，学生读书，尽管所从事的事情不同，但每个人的心境似乎是相通的。

    我喜欢风吹麦浪那番铺天盖地的迷人景致，麦收过后留下的连天的麦茬地空旷，袒露无遗，坦坦荡荡，我同样喜欢。

    我知道，几场风雨过后，麦茬就会腐烂，就会变成上好的养料，肥沃着田野，为下一季作物夏玉米的蓬勃生长提供充分的养料。

    入夜，睡眼朦胧中，听见父母还在地下忙着什么，窸窸窣窣的，只不知忙些什么。待第二天我返校时才知道，昨天夜里，父母忙着为我烙了一些锅饼。我背着锅饼上了路，感到沉甸甸的，分量很重。

    正走着，背后传来几声急切的呼唤，我回头一看，原来是父亲匆匆为我送蚊帐来了。记忆中，想不起什么时候家里挂过蚊帐，只在盛夏酷暑蚊子最盛时，随手点一把艾蒿，熏一熏而已。蚊帐是姐姐出嫁时，婆家送的，平时并不舍得使用。父亲来了，又走了，望着他被汗水浸透了的背影，泪水顿时模糊了我的双眼。

    我的目光再一次投向路边的麦茬地。麦茬地里，一行行麦茬笔直地伸向远处，伸向遥不可及的天边，伸向远古。它们手牵着手儿，互相搀扶着，鼓励着，奋然前行，其实如此恢宏。我读出了一种悲壮的意味。我的眼前，仿佛又看见了麦子，看见无边的麦子在微风中荡漾。

    我还是走进麦茬地，还是想亲手抚摸这些卑微的生命。它们硬嚓嚓的，就像刚刚修剪过的头发，那般整齐，多像父亲那硬嚓嚓的胡须。赫然间，我分明看见了，在一行行麦茬中间，不知何时播种下的夏玉米，已经破土吐绿了，在微风中招展着细小的叶片，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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