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也想翻

    从开门到现在，没有感觉到一丝的风。夏初，燥热的空气令我的身体有些湿粘。本来已经麻木的身体，因为没有了顾客的翻动，就更加麻木了。已经整整一个多星期了，我，咸鱼，无可奈何地躺在柜台的一角。店内经常是冷冷清清，即使偶尔来上几个顾客，也总是听到他们在抱怨今春的sars。他们都说今年的春天特别怪，今年的sars特别可怕。他们说他们再也不敢乱吃野味了，再也不敢乱吃海味了。想想，我真的是好冤枉啊！人们只是从果子狸身上找到了跟sars有关的冠状病毒，可没说从咸鱼身上找到了呀，为什么没人来帮我翻身啊？我好孤单，我好伤感，我的身体麻木得如同僵尸。

    我的店主，此刻正呆呆地望着我。我店主的宝贝儿，那条可爱的名叫狐灵精的小狗，也好象明白什么似的，向我这边凝望着。忽然，一股肉香隐约飘过，狐灵精先是尾巴一摇，接着身体一抖，然后就是快乐的欢叫着。它知道，它的午餐已经准备好了。虽然我也很饿，可我知道，我只能进到别人的嘴巴里，而我的嘴巴却再也不能咀嚼东西了。此刻，我的嘴里，我的身体上，还残留着大颗大颗的盐粒。那是所谓的好心人怕我身体腐烂，残忍地塞到我的嘴巴里涂抹在我的身上而造成的。

    据说，我的一个姐妹被一个老婆婆买回家以后，用清水足足泡了两天两夜，才得以将表皮上的盐粒溶化、咸味去掉。当我的姐妹看到她以无奈的神态伫立在它面前，用厌恶的眼神凝视它时，它知道，婆婆是心疼她的水，心疼她的钱，当然，还心疼那不能入口又舍不得丢掉的咸鱼。虽然那鱼很咸很咸，可是，婆婆最后还是勇敢地吃了，一小口，就着三大口的稀粥。我想，这就是生活在现代的老人们懂得生活不易、处处节约的精神吧。

    因为sars的缘故，店门大开。街上行人不多，可以见到一个个脚上装着轮子的盒子敞着口在疯狂地飞驰着，里面坐着各色男女。偶尔会过来一些巨大的盒子，原本密密麻麻地拥挤着人，可现在却只有寥寥数个，脸上还遮着大大的白白的好象豆腐干一样厚的东西。我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这样。厚厚的豆腐干堵在嘴上，他们难道不觉得憋闷吗？他们不觉得热吗？他们原来那带着笑容的脸此刻却只露出一双会动的眼睛，好象在告诉我，他们现在不开心，他们现在很忧郁。

    马路的对面突然奔过来一个熟悉的面孔，它站在那里盯视着我家的主人。哼，又是它，那个叫老黑的家伙，身材壮硕，目大如铃，它总是讨好般地围着我家狐灵精转悠。我留意它很久了。我知道，跟在它后面的一定是那个妖冶的女人。她的胆子好大啊，即使是在sars流行、人人自危的这个非常时期，她也还是一如以往那样，当着我的面，忘情地亲吻起我家主人来，全然不顾我的感受。而老黑和狐灵精也趁着主人亲热的时候找个犄角旮旯学着主人的样子卿卿我我起来。

    郁闷啊，我躺在这里一个多星期了，怎么就没人过来看看我，替我翻翻身啊。店里的姑娘看着主人和那女人勾肩搭背地出了门，可能感到无聊罢了，她打开了电视。电视里，透过一座高大的办公楼的玻璃门，我看到大厅中的人匆匆忙忙地钻进一个大盒子里后，盒子上的两扇就门关上了。盒子上面有一排排的数字闪亮着，一会向左，一会向右。当门再打开的时候，那些刚才进去的人都换了一幅面孔和衣服匆匆地走出来。我一直不明白那是什么，这么快就让人改变了模样。我想，那可能是个更衣室和洗脸化妆的地方吧，真有意思。要是我进去的话，我能变成什么呢？也许，可以变成美人鱼吧。

    本来晴朗的下午，忽然阴云密布，一阵风袭来，店门咣当一下关上了，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一抖身体，我居然从货架上掉了下来。麻木的身体与地面碰撞的刹那，我忽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兴奋和快感。难道这就是咸鱼翻身吗？这可是我自己翻过来的呀，跟以前别人帮我翻过来的感觉大大不同啊。“哼，咸鱼也想翻身？！休想！”店姑娘伸手把我从地上捡起来，一脸嘲笑地对我说完，又把我放回到货架上，而且还放在了最里层的最底下。此刻，我身上的鳞片挣扎着要立起来，好想弄她一身腥，可惜，我身上除了咸味连新鲜的鱼腥味也没有了。

    我的命，好苦哇！呜儿呜儿呜儿！

    作者注：这是sars期间，本人用“咸鱼”的昵称写的一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