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旧事1温情的校园

学生，爬铁门成了必须修炼的一门技艺。记住，不是选修，是必修。而且要扎扎实实地修，不能半途而废，不能旷课，不能三心两意，否则后果很严重，不仅可能不能成为好学生，而且可能有生命危险。

    这不是危言耸听。

    这道铁门雄赳赳气昂昂地站在宿舍围墙之间，引无数学子竞折腰。

    坏学生和好学生都必须经过这道铁门的考验。唯一的区别就是，坏学生可以从外面往里面翻，也从里面往外面翻，而好学生只从外面往里面翻。因为坏学生可以不睡觉，而好学生要睡觉。按照逻辑，晚上不在宿舍睡觉的学生，当然不是好学生。

    迫使学生爬铁门的原因很简单：时间。对于学生来说，时间这玩意毫无疑问是重要的了，一寸光阴一寸金嘛。金子谁不喜欢。

    这道铁门有个很准确的关闭时间：中午12：30，晚上11：00。

    老师知道，学生也知道。大家都知道。

    同时大家也知道一个重要的事实，这铁门关闭的时间就是黑暗来临的时刻。

    在空旷的校园里，随着一声咔嚓的锁链声响，学校课室、宿舍明亮的灯管也咔嚓一声顿时陷入黑暗的深渊。

    这之前的几秒中总会响起仓促的脚步声、低沉的吆喝声和不服气的争辩声。

    这是迟到者的足音。

    开始还是急急忙忙地赶，后来就慢慢吞吞地走了。

    反正是赶不上，又不愿意那么早就被圈起来当猪养，干脆就悠一点吧。

    当然，这前提是要学会一门绝技，那就是爬铁门。

    人真是有多大胆，就有多聪明。

    在前辈的不断摸索中，这个顶部尖锐的铁门也不尖锐，先爬，找支点，跨越，再找支点，成功下跳。成功的关键在于跨越这一步，跨过了，就海阔天空，失败了，不是身败名裂，而是生死不可预测。铁门顶部是一排钢条，是锐利的三角型的，只要脚一滑，如果屁股往上面一坐，自己想象去吧。

    然而就是这样的严峻的考验，也阻挡不了学生坚决跨越铁门的决心。因为金子的吸引更大。

    宿舍外面有大把金子可挖，而回到宿舍只能闭着眼睛想着外面的人不断挖金子，一边羡慕，一边后悔，一边着急。

    司令曾经经历过这样一种煎熬。

    在没有练就爬铁门这门绝技之前，乖乖地回到宿舍，早早就寝。然而身边的同学很聪明，充分发扬我们艰苦奋斗的优良革命传统，有条件要学习，没条件创造条件也要学习。

    于是，在课室的电灯灭了之后，先是一支小小的蜡烛亮起来了，然后是两支，然后是左摇右摆的一排，然后是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啊。

    静谧的学校就这样闪耀着温暖的火炬。每一个火炬下面都是一颗坚定的掏金子和爬铁门的心。

    司令经过几个晚上的辗转反侧之后，终于下决心修习爬铁门绝技，因为司令明白，好学生这奖券可不是长期有效的。事实证明，在爬铁门一族中好学生的人数绝对占大多数。因此，爬不爬铁门，几乎可以成了当时能否被评定为好学生的可行性标准。

    司令在前辈在循循善诱和谆谆教导下，开始琢磨爬铁门的秘诀：胆大、心细、脸皮厚。

    胆大、心细自是不用说了，爬铁门既是粗活，也是技术活。干粗活要胆子大，比如打架，否则人家不怕；干技术活要心细，比如骂人，否则人家不服。

    然而要想顺利爬过铁门，准确来说是每一次都能顺利地爬过铁门，还得彻底领悟秘诀之三：脸皮厚。

    至此，有必要再阐述铁门关闭的意义。是人都知道，门关了，是不让你进了。如果你要进，那得人家开，如果你人家又不愿意开，而你一定要进，而且是想方设法地进，如果不是违法，就是违反规则的。

    这世界是有规则。而学校也是有规则。

    按时进入铁门内，那就是规则之一。当然，爬铁门那就是破坏规则的。

    按照常理，好学生是不会破坏学校规则的。因为，破坏规则的学生不会被认为是好学生。这问题就出来了，有没有办法能做到，既不破坏规则，又能当好学生。

    答案是肯定的，办法是有的。

    注意一句话，破坏规则和破坏规则而不被发现是两回事。人就是聪明，破坏规则而没有被发现，这不就相当于没有破坏规则嘛。

    爬铁门就是这么一回事。

    学校是有保安的，一般爬铁门的时间从十一点延续到凌晨一点。保安自然不能蹲守宿舍大门，但偶尔会来光顾的，而且是带着武器的，那超能量的手电筒会让你暴露无遗的。

    爬铁门最大的风险其实也在这时候。在黝黑的铁门上，黝黑的夜里，一个黝黑的身影从这边翻过那边是不会留下任何痕迹的。

    但是，当你爬到最高点时，恰好遇到探照灯，这强烈的光束集中照过来的时候，那绝对是险象环生了。

    首先不能慌。一慌就没了，摔下来还算运气好，摔不下了就挂了，挂在尖锐的门铁上那后果只能自己想象了。

    这时候，就得练就一张厚脸皮了。不管颜面如何尽失，身体如何暴露，必须若无其事有条不紊坚定不移地把铁门爬穿。

    如果有爬铁门动机而还没有爬铁门行为的旁观者，这时候怎么办，那也得脸皮厚，要么撤，要么赖，总之就是不能签名。签了名的后果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第二天收到班主任善意的劝告而已，大致意思是这样，学习是可以的，爬铁门是不行的，违反纪律是不好的，先进班集体还是要的。

    注意，好学生之所以是好学生，是要为班级做贡献的，伤害班级荣誉的事情是不能做的。所以班主任的话里有一句是好学生受不了的。

    就这句：先进班集体还是要的。

    爬铁门是要扣分的。好学生知道，所有学生都知道，所以爬得好不好，那是事关班级集体荣誉的，弄不好是要引起公愤的。

    司令经过精心的研究，发奋学习，终于彻底理解爬铁门的奥妙了，接下来就是夜复一夜的实践了，功夫不负有心人，司令的技术虽说没有达到超凡脱俗的地步，但也是合格的，至少，在若干个夜晚中，没有失足的经历。

    事实证明，爬铁门实现了一批学生当好学生的梦想。因为这批爬铁门的学生大部分考上雷州一中。按照当时好学生的评定标准，考上雷州一中的，自然是好学生。

    一只值得狼怀念的羊

    相对来说，糖厂就没有这么多故事了，正如军师所看到的，一条破旧的大道，两排低矮的平方，几根高耸的烟囱。如此而已。

    不过，那是旧厂。新厂靠近旧厂，很壮观，很威武的。司令带着军师贸贸然地闯了进来，本想进去看看，只是看到一个穿着军大衣的门卫兄弟，好奇而警惕地看着，司令也就不好去破坏这里的安静了。

    只是沿路出来，回首旧时，却也是有件小事想说一说。

    糖厂在司令的童年里，是一个很神秘和富裕的地方。而事实上也是，这种神秘的面纱随着一个同学的出现逐渐被撕开。

    这个事发生在小学五年级，也就是司令成为有本事的学生那一年，按理来说，这事应该写到前面一章，不过，这事的主角不是司令，不是主角并不代表不重要，因为这个主角是需要配角的，否则主角也成不了主角。

    这一年，班级转来了两位同学，其中一位就住在糖厂，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他的名字叫李健豪，如果记错的话，那我们就叫“胖子豪”吧，这个外号总是不会错的。

    顾名思义，胖子豪的身形就不用介绍了，不过也不是想象中那么离谱，不过是比一般同学稍微壮一点。胖子豪对这个外号倒没有什么异议，乐呵呵地就接受，许是这么乐呵呵的爽快，他很快和同学打成一片。

    事实证明，这位同学真是天生的乐天派。不论是高大的、矮小的、凶恶的还是胆小的，只要想欺负这位胖子豪，那简直是易如反掌，也不用担心会遭受什么报复。因为，他不会告状，不会咬人，也不会骂人，他唯一的武器就是笑。

    你要打他，他就装作及其痛苦的皱皱脸让你打，然后夸张地搓着挨打的地方痛苦地笑。

    这位兄弟就是这样一只没有脾气的羊。

    这是一只主张和平的羊。因此，尽管同学们多少有些看不起他，但多少有些喜欢他。

    因为他住在糖厂。

    要说这世界上最能吸引小孩的，总少不了俩：吃和玩。

    而糖厂偏偏就两者俱全。

    糖厂好玩的东西多，比如乒乓球、荡秋千、跷跷板、单双杠，最有吸引力的要数那种类似过山车的玩意，可以翻可以滚。当然只有糖厂子弟才能去玩，当然糖厂子弟的朋友也是可以的。这么说，胖子豪受人欢迎是有资本的了。

    胖子豪择友的标准就是没有标准，只要你愿意，那就是朋友。

    所以大部分同学都有机会到糖厂来玩。

    当然，有很多同学来玩不仅是冲这些玩的玩意来的，更多的是糖厂道路两边、花园、后院满树的芒果、荔枝、龙眼和黄皮等。

    生物进化论告诉我们，有羊必有狼。生物学家管这叫生态平衡。

    胖子豪这只爱好和平的羊不仅丰富了糖厂的羊，也引进了一群贪婪的狼。

    这群狼尽管贪婪，终究是第一次捕猎，也不敢明目张胆。

    这群狼就打起了羊的主意。

    这群叫羊也叫狼的同班同学在一个下午尽情地玩耍后，路经糖厂的果园，果园里橘黄的黄皮层层叠叠地挂在枝头，显然已经完全成熟，更要命的是，这树不高，就在眼前，伸手可摘，张口可吃。

    这群狼两眼发呆，站在果园边，就是不走。

    糖厂这时也是静悄悄的，连个过路的也没有，别说看园子的。也不稀奇，这果园在糖厂的偏远角。

    赖着不走的狼群意图很明显，不过还是看看领头羊，毕竟还是羊的领地。

    然而出乎狼群的意料，这只羊不合作，不仅不合作，而且坚决不合作。

    这群狼倒是愣了，没想到这温和的羊竟然如此没情趣，不识趣，也不识时务。

    愣归愣，狼是不会讲风度的。狼群的领导人就出来发话了。

    你不去，靠边去。反正这里又没人。

    狼凶狠地把羊推到一边。昂首挺胸地走进果园。

    然而这只羊的举动大大出乎狼群的想象。

    这只手无缚鸡之力的羊竟然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横在狼群面前，大声地说，我爸说公家的不可以摘，要摘就摘自家的。

    这群狼倒从没有见过这么玩命的羊，倒是吓了一跳。在狼群的印象中，这只羊不仅温顺乖顺，而且脆弱懦弱怯弱，要不怎么会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这群狼发现自己看走眼了，低估了这只羊。狼群的领导人停住了脚步。不过，不甘心，回头说了一句。

    我一定会回来的。（嘿嘿，很熟悉吧。灰太狼的名言。）

    羊松了一口气，去摘自家的吧。

    于是，这只羊就带着一群狼，浩浩荡荡地回家。

    当然了，羊家后院也是种了一棵黄皮的，黄皮也是橘黄橘黄的了，也是层层叠叠地挂满枝头，这群狼就不再客气了。

    后果就不用说了，羊又恢复了温顺的品性，欢快地当起狼群的摘黄皮技术指导。

    司令就是这群狼中不起眼的一只。

    尽管当时不愿意加入狼队，但是确实又是狼群中的一员。尽管不敢主动响应和参与狼领导人的事业，但从脚步上无疑是跟着狼队的，这点毫无疑问。

    有一件事也是毫无疑问的。

    羊的勇气沉重地打击了狼群的士气。羊的热情又冲散了狼群的怨气。

    皆大欢喜。

    这就是司令怀念这只羊的原因。

    所以这一章可以叫一只值得狼怀念的羊。

    这一章就写到这里吧，司令怕军师听得不耐烦了，又啰嗦又麻烦，不就是读几本破书、爬几次破门嘛。不过司令得感谢军师，军师如果没有来，司令也不会这么惬意地走在曾经熟悉的校道上，这么欢快地联想。说真的，走在静谧的校道，心里有说不出的舒畅和轻松，这时候，思维也会特别的活跃，而在这时候，也是最宽容的。

    这里发生的一切事情，不管是美的、丑的、辛的、辣的，都显得如此美好，曾经的喜悦更加喜悦，曾经芥蒂也不再介怀。

    这让司令更加深刻地理解的人对故乡的那种依恋，对童年的那种眷恋。这是一方纯朴、纯洁以及纯净的心灵家园。

    司令感悟：常回家看看。

    这是一首歌，这又不仅是歌，是一首诗，也许是唐诗，也许是史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