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出生的第一句话,自是“爸爸”或者“妈妈”至少英语与汉语两大语系的称谓,根本就假借翻译,彼此就能够听懂。
咿呀学语之后,芸芸众生最先学会的话,恐怕就是骂人话了。街坊里巷,随处叫骂声不绝于耳,从孩提时代就耳濡目染,即使不用去教,也不知不觉地滚瓜烂熟了。
虽然懵懂的娃娃,最初并不知道叫骂声的究竟与个中意趣,出于人云亦云的心理,先因袭、后翻出新鲜花样地以骂治骂,应该是人之常情。假以时日地百般修炼与久谙战阵,最后成为骂人界“冉冉新星”或“行家里手”也未可知了。
骂人话,大概是有声语言的极品。其传播扩散的迅疾与教化作用,如洪水猛兽般威力最大吧。
我总臆想:古代没有那么多见诸笔端的文字,周游列国的“百家争鸣”大概也是一种文雅的“叫骂”吧。其间的俚俗罹毒、如泼妇般、无以附加之极的场景,估计无暇也无法记载下来,毕竟骂人与被骂者彼此都不愿不屑记录在案。唯因如此,字斟句酌、言简意赅、冠冕堂皇的学说,得以诉诸笔端、普及推广。
如果抛开骂人话意欲表达的恶毒,骂人话的声音应该是最脆亮、最有刺耳的穿透力的。骂人话往往朗朗上口,用爆破音、摩擦音、鼻音、齿音,极尽一切表达手段之能事,咬牙切齿之后,一吐胸中恶气让人的想象力、创造力,口口相传地世袭传承,自是无师自通的。
我走过大江南北,最喜欢听上海话里的骂人话。作为初来乍到的外地人客居四载,吴侬软语的俏皮、音调悠扬悦耳自不必说,就连那骂人方言,夹杂的韵味也堪为称道。
如“十三点”的出处就有三个:其一是源于赌具牌九中的“幺五”、“幺六”两张牌,加起来是十三点,歇后语“他这个人有点幺五么六”与“十三点”这个不入耳的骂人话,殊途同归;其二是市井俚语,意谓“敲乱钟”老式时钟,至多敲十二下,居然敲出十三响,是故“十三点”成了“癫癫”之人的代名词。
我最属意第三种戏说,忒有文化味了。梁山伯与祝英台“十八相送”一折,祝向梁反复借景喻情,暗送秋波,几次三番表露求爱之情,梁竟傻乎乎地无动于衷。上海人发音的梁山伯与“两三八”谐音,这三个数相加是十三,讥讽梁山伯是“十三点”!例如“侬真是梁山伯,伊主动对侬有意思,侬还格能戆搭搭!”
其他诸如“侬无真额老奇怪额、侬爸妈哪能生得册侬各种女儿额、侬爷闹那娘把了肩膀上错额、侬就是芝麻地里长额黄豆、玉米地里长额甘蔗、西瓜地里长额冬瓜、杂种晓得哇、娘希匹”等等,虽也不乏趣味,却俚俗的很。
在沪读书期间,经常看见因为琐屑事情,三两泼妇、赖皮沿街叫骂,极尽嘴皮子功夫,没有小半天因口渴或饥肠辘辘,是不能善罢甘休的。这与我们北方人迥异,东北佬绝对不那么矫情,抡起老拳,上去即是一番疾风暴雨,扭打一处,尽管头破血流的惨烈,却转瞬即散,过眼烟云般雁过无痕。
想必与北方人惯于冰天雪地的凄苦,吃的无非萝卜白菜的单调,几乎“淡出个鸟来”了。没有闲暇在户外久久逗留,还是草草厮打了一架,抓紧回热炕头暖和、搂着婆姨温存一下,来的实在的多多。不象南蛮子珍馐貂裘后,有格外过剩的花花肠子,消磨大好韶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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