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里的忧伤

    下午，客散人静的时候，我坐在电脑桌前，忽然觉得有些冷寞。刚才还是热热闹闹的生日宴，忽然间就烟消云散了，那觥光交错的生日祝福，像梦境般地在我脑海里飘落。这哪是生日宴，分明是一种应付式的程序化，来与不来又有什么区别，我像是被一股莫名的忧伤重重地袭击了一下。

    我知道，我人生的五十一岁已定格在今天日历翻动的一刹那，也定格在今天的人去楼空的时间里。一切仿佛都静了下来，静得连电脑的启动声都格外刺耳。是上帝的特意安排，还是我的心神恍惚，能让我在这特别的日子里静静地坐下来，面对着这来之不易的五十一年，去追忆、去沉思。是的，人活五十不易，再活五十更难。

    清晨，霏霏细雨，悄无声息地飘洒着，这多日不见的雨水，恰巧在我生日来临的时候不期而至，它一滴滴、一丝丝地将我的思绪串起，仿佛它不是落在大地上，而是飘在我的心坎里，在我的心河里泛起了阵阵涟漪，我的思绪在泥泞里蹒跚，在雨声中凝定，世界与已隔绝，唯有思虑充斥。是天气带给我这样的心情，还是我的生日只配这样的天气。

    小时候盼望生日就像盼望过年一样，为的是又长大了一岁，为的是能吃上母亲亲手煮熟的土鸡蛋，那蛋壳里飘出的香味能把人馋倒；年轻时，一个生日一个梦，盼的是有一天能扇起飞翔的翅膀，向着自己憧憬的理想飞去；而如今，却害怕过生日，这那是过生日，分明是在提醒你又向坟墓迈近了一步。不知是什么原因，这几年，我对年龄特别敏感，触及它如同触摸伤口，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怕人问起，怕人提及。一句到几时就退休的话语，能让人久久回味。和网友聊天，问及年龄时，便没好气地说，还问不问学历，十八与八十又何干？聊的是共同语言，聊的是心灵感应。连此时都不敢大胆的面对。

    在单位里，昨天还是个冲锋陷阵、敢打敢拼的主力球员，今天不知不觉中却成了板凳队员，除了认真做好份内的事，就是一张报纸、一杯茶，无所事事。再也不会为提拔、为职称、为评先而议论纷纷、忧心忡忡。日复一日，就成了个不爱读书的学生，盼望着下课的铃声早一点响起，因为坐在板凳上别人不舒服，自己也不自在。特别是对着那些朝气蓬勃、不可一世的年青人，你得夹着尾巴，说些恭维话，不能摆弄那些令人厌烦的老资格，他们说这叫“保持晚节、栽花莫栽刺”也许，在他们眼里，我本该是一个退了休的糟老头。

    在家庭中，再不会因儿子的学习、冷暖而操心，因为俩儿子的翅膀日渐丰盈，一个研究生在读，一个正在冲刺考研。如今，我倒觉得他们像是我认真贴寄的邮票，放出去的卫星，离我们的视线越来越远了，相聚的日子也越来越少了。若大的一套房子，除了老伴就是我，我们可以毫无顾及地开着电视，心安理得地吃着饭、心安理得地睡觉，或者饭后相伴去散散步，有时乏味得还真不知所从，俩人的世界除了寂寞还是寂寞。

    在社会上，江山易改秉性难移，一贯好动好闹的我，却不知道自己如何归类，和年青人在一起，去放歌、去登山、去打闹，但那乱哄哄的吼声，怎么也不能让人入拍，就是偶尔有一二次入俗，那也是咬着苦瓜的蒂巴，怎么也舒展不起来，那轻一句重一句的语气，却是你练达修养的最佳梵音。在我们这个圈子里，有的人像是为忙碌、奔波而生的，忙完了儿子忙孙子，好像这样才体现出生命的价值。也不知怎地，同龄人的生命显得特别脆弱，去殡仪馆的机会多了，迎接新的生命少了，看重名利的少了，注重生命的多了。

    一生中有两个遗憾：一心想着中大奖，那样的话，我就能用所有的钱去建一所理想的希望小学，我想那一定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好事，可惜我没中；再就是想当大官，想当一个清正廉洁的清官，不知为什么现在的清官不多，我要做不贪不占为民请愿，用心血去造福一方的好官，可惜我没本事。一件不明白事：贪官为什么要贪那么多钱，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也许我的确退化、落伍了，不适应现代潮流，跟不上时代的节拍，变得越来越多愁善感、想入非非了，变得越来越神经质了，看不惯的东西太多，听不懂的事情太多，看自己都觉得别扭，不满意过去，不满意现状，不满意这匆匆流逝的岁月。想想这一辈子就这样过了，真有点心不甘、情不愿的。我遗憾，曾经的梦，曾经的奋斗努力，终归一事无成；我厌恶，那些变色龙式的伪君子，踩着别人肩膀往上爬，成天像跟屁虫一样，靠猜领导的心事去买乖，去阿谀奉承，去阳奉阴违；我无悔，我是农民的儿子，脚踏的是地，头顶的是天，血液里流淌的是善良与真实，骨子里存留的是正直与刚毅。我没有因一已私利而委曲求全，没有为一官半职而搅尽脑汁，不张扬不表现自己，不算计别人，不溜须拍马，我知道我的分量，在什么位置上说什么话，办什么事，不揍热闹。

    我知道，来到这个世上不容易，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孔子曰：五十而知天命。可我不知，谁又能知，说说我离坟墓还有几步？一步、二步、十步、二十步或者五十步，这些都是可能和不可能的，因为从目前来看，我的大脑是健全的，四肢是发达的，身体是健康的，我的激情还在，生活的信心还在。假如说还真有五十步的话，这漫长的岁月让我在苟延残喘中度过，那还真不如死了算了。

    我知道，夕阳西下，岁月摧人老，这是谁也无法抗拒这个事实。但是，人生许多美好的情感和愿望都缘于我相信。我相信，我的这种忧伤是短暂的，是对自我的一个有力的反省，沉思后的我必会调整心态，迈出人生的一大步。我也相信，今后的日子里还会有风雨，也有阳光，因为前面的路已有设计好的布景和音乐。我坚相，今天比昨天更美好，生活更充满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