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之后,树屋。
一袭浅灰色绸质长袍的少年坐在窗前。他俊雅的脸庞挂着浅浅的微笑,琥珀色的漂亮瞳眸流幻着海似的温柔。
面前的小小木几上放置着雪白的玉琴,他神情专注,修长白皙的手指仿佛带着魔法般在琴弦上跳跃着。
于是,一串串流水行云般悦耳的琴声悠然寄于清风。那琴声不怎么纯熟,却叫人听了从心底生出喜欢欣悦之意。许是琴声中有着小桥、流水、人家的余韵,又包涵了空山、古寺、鸣钟的悠长吧!
依偎在他肩头的少女静静地聆听,桃花似娇美的容颜一直挂着抹灿然的笑。
“这就是琴声吗?从小到大,我从不曾听到过。”
“那你听到了。”云若幽微笑。连续不绝的琴鸣悠扬如歌。
“可惜我弹得并不好。”眨了眨圆澄的眸,因梦的声音一惯地娇软动听。“可是我喜欢听你弹,好不好没关系的。”
琥珀般的瞳眸垂下,温和地看着依在他身畔的绝色少女,云若幽柔声道:“喜欢?我就天天弹给我听。”
“好啊!”她如同小女孩般地欣悦。
笑容中因伊人而添了一丝柔情,云若幽指下不停,任由琴音在他与因梦之间牵起了缕缕幽迷沉醉的情致。
半月之前,他带伤回到树屋,在床榻上晕睡了数日,他挚爱的伊人衣不解带地陪伴着他,日日夜夜不肯离去。
一半是因为伊人尽得药王宝鉴真传的精湛医术,一半缘于他心疼伊人的辛苦,拼命告诉自己快点好起来。如此只半月的时间,他已然全愈。只是伊人却清瘦消减了不少,让他又是怜惜,又是心痛。
这日,他取回初次中毒昏迷,被伊人带入地底华宫时弃下的击雪琴——那琴本是属于玉琴公子的,因为伊人对击雪琴很是好奇,他索性弹给她听——
因梦圆眸眨也不眨地看着正在弹琴的少年,只觉得他的灵魂一如琴声一般剔透清澄,让她好喜欢、好喜欢。
就这样一生一世好不好?她幸福满足地叹了一口气,眷恋地扑进他的怀里,她一双圆眸半闭“我很庆幸今生遇你。”
琴音因她突如其来的举动颤了颤。云若幽俯首,几乎是立刻便被伊人星眸半闭,娇懒柔美的动人神态迷惑了心神。
隐约之间,淡雅如桃花般的幽香拂过鼻际,将他带入绮丽的幻境。
琴音渐转急促,似平静如波的大海蓦然卷起狂潮般激烈,一如他的心跳。
俯身,他捕捉住少女如花瓣般柔软的唇瓣。吻,眷恋地烙下,如羽般轻柔延绵
圆澄的眸一睁,旋即陶醉地闭上。因梦雪玉般的纤腕扬起,缠上云若幽的脖颈。心在雀跃,她细细喘息着回应他的吻,桃花般的颊酡红若醉。
琥珀般的眸染上了一抹笑意,云若幽收回了抚琴的双手,将那具柔软的娇躯纳入臂弯。
“因梦!”唇如蝉翼舞风般在伊人娇美的容颜上印下无数细吻,他的声音在琴弦振动的余韵中染上了一丝情浓。
“你可愿意嫁我?”
记得他说过“嫁”就是永远与他在一起的意思,因梦立即点头“好!”她回答得没有半分犹豫。
这天地人间,碧落红尘,他是她惟一的梦系魂牵,她怎会不同意嫁他?
唇依依不舍地离开,云若幽修长的手指抚上了伊人如花的唇瓣,动作优雅一如抚琴。
“等缙云山事了之后,我带你回天莲宗我的师门,求师尊他老人家主持婚事,因梦,你说好不好?”
天莲宗为佛宗,门人多跳出世间的七情六欲,出家修行。可是他不同,他为天莲佛宗惟一的俗家弟子,是可以选择的。在遇到因梦之前,他心在红尘外,只想有朝一日落发,成为与师尊一样的佛门高僧,可是遇到因梦之后,他的梦变了。
心,陷入了红尘。他梦中有了一个少女。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于是,她成为了他未来的渴望,成为了他的永远。
圆澄的眸幻过一抹忧色,因梦离开了他的怀抱“你师尊不会恼我吗?”坐直娇躯,她一双纤手在胸前交握,娇容尽是不安。如果之前的云若幽恼她,与他身在同一个世界的慕容明玉要杀她,那么她怎敢奢望云若幽的师尊反应与他们不同。
蓦然抬首,因梦望入心上人琥珀色的瞳眸,
“我们一直住在缙云山不好吗?为什么要离开,我不想去天莲宗我会怕。”可怜兮兮地,她道。
怜惜地握住伊人因紧张而纠结的纤手,云若幽柔声道:
“你不必怕,我的师尊很慈祥的,只要你不再是以前的你,他会包容接纳的,而且,你若真的不喜欢天莲宗,我们可以见过师尊后再回来的。”
偷眼看了他一会儿,因梦犹豫地问:“见不见你师尊,对你来说很重要?”
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云若幽微愕,旋即浅笑着点了点头,
“我八岁时父母双亡,为师尊所救带回天莲宗,师尊属意我为他亲传弟子。这些年来他亲自指点我习文修武,对我呵护倍至对了,我记得有一次修炼无相神功走火入魔,师尊一连七天七夜不眠不休,他以自己的深厚内力助我行功,直至脱离危险。”琥珀色的瞳眸中闪烁起温柔的追忆,他道:
“师尊待我极好极好,他的恩德此生我纵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其万一。”
不否认因梦心里是难过的,因为她知道那个她心爱的少年心中还有一个珍视的人——他的师尊。水漾的圆眸眨也不眨地凝望着斯人俊雅隽秀的脸庞,她轻声问:“在你心中他的重要胜过我吗?你像喜欢我一样喜欢他吗?”
见她问得认真,云若幽轻笑了声,
“因梦,师尊与你在我心中一样重要,不分彼此。可是我对你是喜欢,男女之间的喜欢。是一种想要与你永远在一起,不分开的强烈感觉。可是,我对师尊是尊敬,是一种对长者与亲人的温情。这二种喜欢是不能够比较的。”知道她对世情所知甚少,他索性详细地与她说个明白,免得伊人胡思乱想。
圆澄的明眸蓦然涌泪,因梦哭了。云若幽心中愕然,
“因梦,别哭!”心中因那二串晶莹的珠泪牵出了千各万万种心痛与不舍,他修长的手指抚上了伊人娇美的容颜,爱怜无限地试去了她的泪。
“你为什么哭呢?”
清朗如风的嗓音在头顶低低地响起,因梦无语地按住了她颊上的那只修长白皙的大手,如猫儿似的轻轻摩蹭着,
“我不知道啊!”低婉地,她说:
“之前的我从不曾掉过半滴眼泪的,可是自从那日在桃林中遇见你后,我变得好爱哭。”生气的时候哭、伤心的时候哭,甚至高兴的时候也哭,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她心中也有疑惑啊!
垂眸想了想,云若幽给了她一个答案,
“因为你心中有了牵挂,有了感情了吧!”之前的她只知欢笑,不知忧伤,那是一种天真无邪,也是一种无心无情。这天地之间的任何人或事都不在她心中,所以她能以毒夺人性命于无意之间。
那样的她,错得太厉害了,可是她自己混混沌沌的,竟不知所行所为是“错”
现在见她流泪,他虽心痛却也欣喜。这代表她慢慢地开始转变了。
一个会哭会笑会喜会忧的人才是一个真正的人,活生生的,有血有肉有灵魂。他相信因梦不是坏人,她只是不知何为善恶而已,以后,慢慢地,他会教懂她的。
牵挂?感情?因梦轻灵地偏首看着云若幽琥珀色的漂亮瞳眸,只觉得他的眼神好温和幽柔,将万缕情丝“种”在了她心底。她爱这个人,这是最深切浓烈的感情。蓦然之间她明白了,她所有的转变都是因他,可是她心甘情愿接受这变化,且无怨无悔。
“知道吗?”娇娇软软的声音扬起,她慢慢地说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其实,我是有父母双亲的,他们的事情我不知道,可是在师父死后,有一次我无意中翻开师父的炼药记载,从那里面得知我父母是江湖中的剑客,与师父有仇,他们来缙云山是想杀师父报仇,可是却被师父擒住。那时娘亲是怀着孩子的就是我。”
轻咬了一下粉色的朱唇,因梦继续说下去,而她所爱的少年在一旁静静地听着。
“好奇怪,师父不但没立即杀了他们,反而让娘亲生下了我,之后才让他们死。”抬眸,望着云若幽,她困惑地道:
“他留下了我,还让我长大,这是最奇怪的,这不像是师父一贯的作风的。
怜惜地将伊人抱在怀中,云若幽修长的手指轻拂她细柔的发丝,
“何必想这些呢,都过去了。”喃喃着,他安慰她。无尘子被称为毒君,心狠手辣,杀人如麻,想来也不可能待她好。
在他怀中吸取温暖,因梦圆眸眨了眨,
“以前我从不会想的,可是最近我不时想起师父的那段炼药记录,想起我从未见过面,甚至连名字也不知道的父母,那种感觉闷闷的,很是难过。”
“那是应该的。”他吻了吻伊人水样灵动的眸“他们是你至亲的人啊!”在他怀中翻了个身,她枕着他的肩,视线从树屋的窗口望出,看着深蓝色的苍穹。
“如果他们——噢!我是说我父母一直在的话,他们会像你疼我一样、你师尊疼你那样对待我吗?”轻轻地,她问。
“会!”低柔地,云若幽回答。
“那么我想,我想念他们。”因梦的声音悠然若梦,牵出了丝缕惆怅。
俊颜中牵出了一抹淡然的笑,云若幽将怀中的少女抱得更紧。
她在改变,他知道。这是好事!
收回视线,因梦的圆眸睁得大大的,看着环抱着她的少年那双修长好看的手,迟疑了一会,她将纤柔的柔荑覆上,感受着由纤指下传来的温暖。
“那个什么慕容明玉说我杀师父是错的,你也这样想吗?”她问出了这个一直缠绕于心的问题,身后的人儿沉默。
“我不知道啊!”她轻声说,
“自从我有记忆起,我便看着师父像捧着珍宝一样捧着那卷药王宝鉴,他依照里面的记载制毒、炼毒,然后在误入缙云山中的人身上试毒,最后用在找上门的武林中人身上,那毒好神奇,师父只要一扬手,再厉害、再不可一世的人,都不得不倒下。当时我好羡慕,好想得到那卷让师父变得如此厉害的书。”
“于是,有一天,我问师父,有一样东西,我很想得到,可是它是属于别人的,我该怎么办?师父回答说,只要杀了那个拥有的人,你想要的东西就是属于你的。”
“你照做了,因梦?”俊颜泛起了无可奈何地笑,云若幽问。心中却已然笃定。
因梦点头,仰首,她望入少年的海似深邃的眸子。“现在我知道那样做是不对的,是不是?”
轻抚着伊人桃花般的粉颊,云若幽给她答案“是!”圆澄的眸黯了黯,因梦疑惑地喃语:
“既然是不对的,师父为什么要告诉我,难道他自己也不知道?”在遇到了云若幽后,她师父告诉她那些她本来奉若神圣的话,竟然全是错,那么她这些年究竟信了些什么?想到这里,她大为惶然。
“别再想了!”怜惜的吻印上了因梦光洁如玉的额头,云若幽微笑,
“从今天开始,你把你那师父的话全忘了不就行了。”
“好!”她轻轻颌首,回抱住云若幽,她心满意足地笑“今后,你会告诉我该怎么做,对吗?”她喃喃问。
“对!”云若幽给她承诺。
因梦正要开口说些什么,蓦然树屋外传来一声朗笑。
“云兄,因梦姑娘,别来一向可好?”
那是慕容明玉的声音。该来的终究要来的。因梦深吸了一口气也掩不住容颜的苍白失色,她缓缓地离开了云若幽的怀抱。
“别怕。”随之站起,云若幽紧紧一握伊人微颤的柔荑“我会不允许他伤害你的,因梦。”他坚定不移地说。
“我不在乎他会不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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