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红的血滴落在洛神迎春里,迅速地洇开,如同红色的洛神果给鲜黄的迎春花染上了缠绕不尽的红丝——太皇太后娘娘的茶里有毒?
我的脑中瞬时一片空白,连自己手中的茶水翻倾溢出都不自知。
忽然,娘亲“啊呀”一声,丢开自己手中的茶盏,冲到我面前,夺过我手中的茶盏放到一旁,用手中的手绢给我擦拭已然透湿的裙摆,边擦边急声道:“湘儿,你怎么了?烫不烫?”
我依旧呆呆地注视着太皇太后娘娘的脸,希望刚才是我的错觉。
娘亲很快发现了我的视线焦点,她顺着我的目光望过去——正好,又一滴鲜血滑出了太皇太后娘娘的鼻翼
太皇太后娘娘问道:“你们为什么都这样看着我?”
娘亲骤然丢下我,一把抢过太皇太后娘娘手中的茶盏,就着杯沿用鼻子嗅闻。没嗅几下,娘亲的脸色便成了一片雪白。
太皇太后娘娘终于色变,她抬起右手捂住自己的心口呻吟道:“唉哟,哀家的心为什么跳得这么快!”话音未落,她就急促地呼吸起来。
娘亲噗通一下跪在太皇太后娘娘面前,流下了眼泪:“娘娘,是蓝乌拉。奴婢的茶里没有,湘儿的茶里也没有。奴婢想,问题出在冰糖上。奴婢这就去为娘娘找解药,请娘娘坚持住。”
闻听此言,太皇太后娘娘的眼中刹那流露出浓浓的悲哀。
蓝乌拉,我知道。其可入药、但同时也有剧毒。中蓝乌拉之毒的人,会心率紊乱。呕吐、腹泻、昏迷、四肢麻痹、呼吸困难
此时的太皇太后娘娘虽然尚没有昏迷,但是显然已经心率紊乱,陷入了肢体麻痹之中。
娘亲不待太皇太后娘娘回答,就冲出了清梅堂。我知道娘亲在御花园中偷偷种有蓝乌拉,同时也种着蓝乌拉的解药。稍微定了定心,我连忙吩咐沈秋笛她们将太皇太后娘娘抬进了西暖阁。
太皇太后娘娘已经完全不能动弹了,但是她还能断断续续地说话,然而,她仅是轻轻地扫了我一眼,我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将宫中的女官宫女全部集中在了清梅堂中,看管起来。
太皇太后娘娘在我的庄宜殿中,喝了我亲手奉上的茶,中了毒,这是多么大的事!无论娘亲是否能找来解药、无论真凶是谁,我都脱不开干系!
为今之计,只有将庄宜殿的一干人等看守起来,一方面可以防止真凶逃逸、另一方面可以防止消息外传。留下时间,等候娘亲的解药。
太皇太后娘娘躺在西暖阁的榻上,我跪在她的身前牢牢握住她的一只手。我明白她知道凶手不是我,因为我完全没有理由这么做。我只是无意中成了被利用的、事后将一起毁灭的棋子。
蓝乌拉的毒性很特殊,它的毒性很烈,却不会立刻致人于死地。它会一点一点麻痹人的神经,令人不能动、再不能言,直到神经完全坏死。而在神经完全坏死之前,解了蓝乌拉的毒性,人就会有救,可以留下一命。
为了保存气力,太皇太后娘娘没有说话,但是她一直注视着我,眼中满是凄清的悲凉。
我看不懂她的眼神。
难道她是因为我而有所感么?还是因为她自己?
我不知道这其中究竟有着怎样的隐秘。我只知道当她得知自己中毒的时候,并不如何吃惊,只是在听到蓝乌拉之名时,露出了一丝震动的神情。
暖阁外响起匆匆的脚步声,我听到娘亲冰冷的声音:“把这个奴才给我绑起来!”
我看了太皇太后娘娘一眼,马上起身奔向阁外,只见娘亲脸色青白地立于清梅堂上,我宫里的宫女全部跪在她的身前,听到她的话,沈秋笛并着绣绮、绫绡立刻绞起红情的双臂将她绑了起来。
我惊骇地望着娘亲,不知该做什么反应。只听娘亲继续命令道:“好好看着这个奴才,我和容华娘娘去看太皇太后,你们谁也不许进来,更不许离开!”
娘亲的语气是一往无前的冰冷坚决,只有我,听出里面深藏着的战栗与恐惧。
怎么了?难道解药有什么问题么?
娘亲走过来,握住站在暖阁门口的我的手,一把拉我进了暖阁。我这才感觉到娘亲的手究竟有多么冰冷!我以眼神向娘亲询问着究竟,娘亲黯然地对着我轻轻点了点头。
我知道,解药不见了。刹那,我如坠冰窖,终于明白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阴谋。筹划的人,不但大胆地将目标瞄准了后宫中最位高权重的太皇太后娘娘,更将我娘亲、太皇太后娘娘身边最得力的女官计算在内,顺道,还捎上了我。
谁会有如此魄力、如此胆量筹谋这一切?答案昭然若揭。只是她怎么可能、怎么会用娘亲种的蓝乌拉来对付我们?她究竟是如何知道的?
我不由想起方才娘亲命人绑起了红情难道会是红情?我实在难以想像,红情会是那只黑手埋藏在我身边的钉子,若是这样,她实在是太可怕了!她竟然早早将红情埋在了太皇太后娘娘的身边,等待着今天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