块儿上地干活……,继父的毛病才渐渐有所改善了,如玉的失眠也才渐渐有所改善了。但她却时不时的做一些奇怪的梦,梦中她特伤心、特委屈,伤心委屈地她放声大哭,经常就从梦中哭醒了,只觉得气噎喉堵、胸口憋闷,泪水已打湿了枕巾。</p>
最近,红玉和大姑不断地打diàn huà让如玉去西安,说给她瞅了个象,让她去见个面,如玉都拒绝了。</p>
这天,大伯叼着烟锅翻沟过来了,继父和母亲都热情地招呼着,母亲沏茶,继父拿烟,如玉也过来和大伯打了个招呼,给大伯、继父和母亲一人倒了一杯茶便回自己暂住的窑里去了。</p>
寒暄一番后,大伯便对继父和母亲说起了红玉给如玉瞅的那象,说是村长,三十七八,长的人高马大、白白净净的,说那屋里人得病殁啦,有个女娃,十来岁,正念书哩,有三层楼房,共三十多间,专往外租的,说她大姑也见了,说是个好象,说人家一年三百六十天啥都不干,静静躺着都把钱挣啦,挣的钱都花不完;又说那房这两年就要拆啦,一拆就搬到政府给盖的居民楼里去啦,说人家拆了政府还给一口人补助两万元哩;又笑着说听红玉说那些人为了那两万元把方方都想咋啦,有的甚至假结婚,领证哩、带客哩,红红火火地把事办啦,把钱拿到手就散伙啦;有些女的就趁这机会骗钱哩,婚一结、钱一卷、屁股一拍就走啦;还有些人为了那两万元孩子没到出生时间就跑到医院里开刀给取出来啦,惹地继父和母亲不住地哈哈大笑。</p>
大人们聊了一会,就将如玉喊了过来。大伯和继父坐在沙发上抽着烟、呷着茶,母亲坐在炕边上给继父绱着鞋,如玉便也坐到了炕边上。</p>
大伯取下嘴角的烟锅对如玉说:“你红玉姐到西安给你瞅了个象,人家是西安市人……”</p>
如玉不屑听,但还是语气平和地打断说:“不说、不说。”</p>
母亲恼火地喝道:“你没看你都多大啦,不赶紧寻个象成个家,还有心思谝闲传咧!”</p>
如玉说:“我不是说了嘛,现在没有合适的嘛!” </p>
大伯说:“你还要多合适咧?人家一年光租房都把你养活住啦,啥都不用你做,这好的象,你还要咋咧?”</p>
如玉勉强心平气和地解释:“对着哩,对你们来说,这的确算个好象,但对我来说还算不上。我还是那话,现在肯定没有合适的,得等我写完了,有了成绩……”</p>
大伯提高嗓门喝断了她的话:“你快对啦不写啦,快把(口外)心死了去!人说‘人的命,天注定’,你再不心高啦,你再硬也硬不过天!硬不过命!你红玉姐差一点考上大学了,人家都没想写书,你啥文化程度吗?现在大学生都多地跟驴群一样,指望你写下的能咋?”</p>
母亲接着说:“人家红玉到西安都买下房啦,人家买下房可租出去,你看人家多有头脑、多会挣钱,你再不丢人舍马地谝闲传啦,把你有几滴子墨水,比你有本事的人多的是。”</p>
如玉将头扬向一旁,不屑与母亲辩论。</p>
继父这时也以忠告的语气慢条斯理地说:“现在弄啥都要外头有人哩,你没人帮、没人助,指望你一个女的能咋?”</p>
如玉又和气地向继父解释:“这得完全靠自己,没有那能力,就是有人也不顶啥。”</p>
继父叹道:“唉!你太天真啦,你把这社会还没看清哩。”</p>
大伯又说:“那你先把你安顿了再写,这两件事不冲突么,人家不嫌你写么。”</p>
如玉又向大伯解释:“关键是我还没有成绩、还没那资格,高不成低不就,咋安顿咧?所以我得先提高自己。”</p>
母亲已怒不可遏了:“都三十几的人啦,你还拖到几时去呀?你还把亲戚些个害到几时去呀?你知道人家咋失笑你、咋看笑话咧不?!”</p>
如玉斩钉截铁地说:“正因为这,所以我要争一口气,这事绝不能再凑合,我要一步到位!”</p>
大伯气恼地将烟锅使劲地在鞋底上敲着,一脸不屑地朝如玉道:“胡锦 涛他儿没媳妇,你去,看人家要你哩不?!”</p>
如玉桀骜地将头仰向一旁:“那也不见得合适。”</p>
大伯愈加被激恼了,“呼”地站起来,厉声喝道:“美国总统奥巴马没媳妇,你去,那‘一步到位’啦!”大伯这话使如玉禁不住哑然失笑了。见如玉笑了,大伯又坐回沙发,语重心长地说:“人家是村长,是西安市人,将来把你户口一转,多好的,又不用你上地,又不用你出力下苦,你们这些姊妹伙将来就你有福……”</p>
“俗!”如玉已嫌恶地听不下去了,不等大伯说完,就跳下炕边,大步走了出去。</p>
大伯气极败坏,猛地站起身,一面告辞往外走,一面朝如玉的背影喝道:“再是这你明儿也嫑到我屋来啦!亲戚些个也没人愿意留你!”</p>
继父一面挽留着一面起身相送。</p>
母亲也送了出来,一面朝如玉的背影怒骂:“叫你回来都后悔啦!我闲槽养活瘦马咧?!我看个猪一年还卖几百元哩!谁家三十几的人啦还叫她妈养活哩!你把我还害到几时去咧?早知道你是害,老早就把你一把捏死……”</p>
自此,母亲一刻也不间断地给她寻事、找茬、骂呱,比继父有过之而无不及。</p>
焦虑紧张、又气又恼使如玉的失眠又犯了,而且更严重了,不但晚上睡不着,而且白天不想吃。</p>
这天,如雪和陈新来看忙罢了。陈新开着车停到了场里,如雪下了车,跑到崖畔上亲切地“妈!妈!”地叫着。母亲喜出望外地应着从窑里出来,继父也喜悦地从屋里出来,都热情地招呼着:“哟!小雪来啦!快下来、快下来!”俩人大步小步地出去迎接。</p>
如玉也不失礼节地出去迎接。那四个人已说着话拎着大箱小箱和大包小包地礼物下来了,大家互相打着招呼、说着话一块往回走。</p>
进了屋,母亲忙着沏茶,继父忙着取烟,接着继父和陈新坐在沙发上喝茶聊天,母亲和如雪坐在炕边上亲切地嘘寒问暖,如玉象个多余人一样也不知该干什么,想走开又觉得似乎有些失礼。</p>
喝了会茶,陈新接了个diàn huà,让如雪把电脑给他,说要处理个事,如雪从那个黑包里取出电脑给了陈新,陈新便忙活开来。母亲和继父都惊讶地说“哟,这就是电脑?!手一提就走啦?!”如雪向他们介绍说这是手提的,还有一种是台式的,跟电视一样。陈新忙完又将电脑给了如雪,如雪便给母亲和继父打开里面的很多东西让看,母亲和继父都惊喜地围在电脑前看着、夸着。如玉也跟着瞅了瞅。</p>
继父看了会说:“哎呀,地里还有一点活哩,拿我先到地里去一下。”陈新问啥活,便要跟着去,继父拦挡几句,俩人还是一起去了。因电不多了,母亲便让如雪将电脑关了。如雪便提起红玉给如玉说象的事,并夸人家多好多好,如玉淡淡地解释了两句,招来母亲恨之入骨地谩骂,便走了。</p>
母亲继续向如雪学说着上次大伯来的经过,一边骂着如玉,又说自如玉回来继父就给她寻事、怄气,一天到黑不得安宁,并说如玉还让她和继父离婚等些断章取义的话。其实如雪和红玉在西安也说过关于如玉的话题,感觉她不现实、有点幼稚、异想天开,看着她年龄越来越大了,都着急地想帮她赶紧成个家,不料她却四季豆不进油盐,还跑回来给人家惹事,如雪气愤地说:“拿我过去说两句。”母亲忙叮咛:“你可不要说我说的。”如雪说:“我不说。”便过去了。</p>
如雪撩开门帘进来了,见如玉正在屋里焦躁地来回走动着,手里拿着一本书使劲的扇着,不由笑嗔道:“你看你神经病,窑这凉的你还扇凉哩!”</p>
如玉说:“我热得很。”</p>
如雪用一种轻蔑地口吻问:“你那还没写完?”</p>
如玉说:“还多着哩,一共三部,第一部还不到一半……”</p>
“你都回来一年啦……”如雪不屑地打断如玉的话。</p>
如玉急了:“《红楼梦》写了十年都没写完,把曹雪芹给死啦,这是多大的遗憾,我不想留下同样的遗憾,所以我得抓紧时间!我想三年之内、甚至更短的时间……”</p>
“对啦对啦,我对你(口外)不感兴趣!”如雪又不屑地打断如玉的话。</p>
如玉瞪了如雪一眼,又焦虑地压低声说:“你把咱妈劝个,叫不要给我寻事啦,以前是咱伯没完没了的寻事,现在又是咱妈。”</p>
如雪没好气地说:“还是你爱在人家屋住!你不在人家屋住人家就不给你寻事!”</p>
如玉不由恼怒,故意喝道:“我还没到你屋住哩,这下就该到你屋去啦!”</p>
如雪愈加没好气地说:“陈新他爸过来啦,我屋住不下。”</p>
如玉把窜到喉咙眼儿的火苗硬压了下去,说:“把你这话记住,等我将来成功了再说!”</p>
“你快对啦,你一辈子都成功不了!不光我是这一说,咱红玉姐也是这一说!”</p>
“你们越这样说,我越要争上这口气!”</p>
“争不上咋办”</p>
“一定能争上!我活着就是为了争这口气!”</p>
“你快对啦,你要么赶紧寻个工作,要么赶紧嫁人,这才算把气争啦!”</p>
“我没你那俗!”</p>
“你高尚得很,你高尚的把亲戚些个整的不得安宁!”</p>
“我是为我自己的?!……我现在说不清,等将来你们就明白啦。”</p>
“你再不将来啦!你没看你都多大啦,还敢耽搁不?!到时候一个不如一个,到头来一场空,你哭都来不及啦!”</p>
“我就不信这世上没有一个适合我的,总有一个人在那儿等我着哩。”</p>
“人家谁等你呀?你再不异想天开啦!越耽搁越老啦、没人要啦!”</p>
“没人要了算啦,我出家当尼姑去!”</p>
“唉——!……我都难说你!”如雪气得咬牙切齿,一转身愤愤地走了出去。走到母亲那边又愤愤地发泄道:“咋要下(口外)跟人不一样的来!”</p>
母亲咬牙切齿地骂着“猪么”。看看快到午饭时间了,俩人便去厨房做饭了。</p>
如玉感觉更热了,使劲地拿书扇着。听她们进厨房做饭了,便也去厨房帮忙。</p>
可是不管如玉干什么,母亲都嫌恶地挡住她或狠狠地夺过她手里的东西气汹汹地说:“去去去,不要你做!”数次之后,如玉只好半是气恼半隐忍地转身出去了。</p>
饭做好等了会,继父和陈新便回来了,洗完手,四个人便在饭桌旁开始吃饭,继父还特意到院里朝如玉屋喊“小玉,吃饭”,如玉说“我不饿”。</p>
如雪听了不由来气,心想人家给你台阶你不下,你这不是不知好歹吗?愤愤地走向如玉屋,用力地扬起门帘跨了进来,没好气地大声喝道:“你不吃饭还给谁摆架子咧!”</p>
“我这几天都睡不着、不想吃,我摆啥架子咧?”如玉气地目眦欲裂:“你来不和事光戳事!”</p>
如雪本来是想喝斥如玉去吃饭的,一听说她“戳事”,不由伤心欲绝:“哦,我戳事来啦!”一面转身出去一面委屈地抹着泪:“我羞了先人啦!我跑到这儿戳事来啦!……”</p>
母亲在厨房里骂着如玉,一面哄劝着如雪,继父和陈新也哄劝着如雪“不着气啦、赶紧吃饭”。</p>
吃过饭,陈新和如雪便告辞了,母亲和继父送到场里,如玉虽压着气但还是不失礼节地跟到了场里,目送他们的车开出了村子。</p>
母亲继续继承并发扬着继父的特长,一刻也不间断地寻事、找茬、骂呱,有时故意骂的很难听,只要一见她摸书或本就咬牙切齿、恶狠狠地骂呱起来:“三十几的人啦不谋个正事,闲地兴下(方言:呆着)谝闲传哩!(口外)有本事的还跑回作践人来啦?真是个劫客(农村人骂人最狠、最难听的词),跑回劫我来啦!看我还活着哩,那我不走这一步你劫谁去呀?……</p>
“跟人家金红一搭里出去的,人家娃这几年都给了她达她妈几十万啦,人家楼盖了几层子,人家哥跟嫂都跟下沾光哩,把你丢人丧德的跑回当要饭的来啦、跑回作践亲戚些个来啦!把人活到这光景,你都不如死了去,还省得活下丢人丧德!!!……”</p>
已实在呆不下去、更无法投入到作品中去了,为了作品,如玉便又带上行李去那边的亲戚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