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的早朝,建安帝又未出席,黄公公传皇上口谕,奏折交给内阁,重要事宜由内阁成员协商处置,一般事务则由各部尚书处置。
传完了口谕,黄公公便一扫拂尘,打算回内宫。
王丞相上前一步,忧心忡忡地道:“不知皇上的龙体如何了,若是皇上不便接见臣等,那么臣等愿在宫外守候,待皇上龙体适宜之时,再行觐见。实在是有些政务,须得禀报皇上方能定夺。”
黄公公要笑不笑地道:“王丞相此言差矣,皇上既然如此信任尔等内阁重臣,几位大人应当就该殚精竭虑,为朝廷分忧、为皇上分忧才是。皇上只是偶感风寒,一来需要静养、二来也是不想过了病气给几位大人,皇上一片体恤之意,大人们如何不知?”
王丞相何时被人这样呛过声?当下便沉下一张脸,眼眸中阴鸷密布,拱起双手,朝北边一揖,“本相自是感激皇上的体恤,可是本相却担心,皇上龙体微恙,本不至于不能召见臣子,却被你们这群阉人给蛊惑,想乘机假传圣旨,惑乱朝纲。”
这话儿可说得极重,黄公公当即气得白了脸,手中的拂尘抖得跟风中的枯草一般。
偏还有人附和着王丞相的话道:“可不是,至少也当让我们到太安殿外听一听圣音,好分辨一下,刚才那话儿,可是皇上自己的意思。”
黄公公原就尖细的嗓音更加尖锐刺耳,“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想逼宫么?”
场面一下子乱了起来,仁王和贤王、庄郡王忙上前劝解,他们三人只是上朝听政,并没有任何官职,拿不准是否有重要的政务要禀报给父皇,只得两边顺毛摸,请他们各退一步。
王丞相气得胡子直翘,将战火烧到定远侯的身上,“侯爷怎么说?皇上怕人打扰,不如就由你我二人,与三位王爷一同入宫觐见,如何?”
定远侯微蹙眉头道:“皇上也不过三日未早朝而已,还不需要如此吧?”
王丞相冷哼一声,“皇上可是勤政之君,曾经拖着病体还彻夜批阅奏折,何曾会因一点小风寒便罢朝?我觉得就是这起子阉人在这里混淆视听。”
顿时便有官员附和,却也有人支持定远侯,而黄公公则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就是不让步,纵使王丞相心头有怒火燎原,却也不敢真的直闯禁门,只得不断拿言语相激,双方顿时展开了开口水战。几位王爷则在一旁劝得口干舌燥。
太和殿内正吵得不可开交之际,忽听到太监尖细地唱诺声,“皇上驾到。”
文武百官忙依次列队,跪倒在地,三呼万岁。
建安帝由一名太监扶着走上台阶,到龙椅上慢慢坐下,似乎心有余怒,却不曾叫众人平身。有胆大包天之人偷眼看去,只见黄公公正帮皇上擦着额头上的汗水……
过得片刻,才听到建安帝道:“平身。”声音沙哑,似是咳嗽所至。
众官谢了恩,恭敬肃立,悄悄抬眸看去,皇上显得体力不支,精神不大好,但气色并不太差,脸上还有一点淡淡的红晕,而非毫无血色的苍白。
建安帝冷哼了一声,缓缓开口道:“不是要见朕?有何要事,还不快说!”
哪里每天都会有非得皇上亲自批示的要事?众人一缩脖子,不由看向王丞相。
王丞相到底是在朝中打滚多年之人,当下便端出一脸欣喜若狂的表情,只差没有喜极而泣了,“臣只是担忧皇上的龙体,恨不能亲自到龙榻前侍疾,才会口不择言。方才言语间多有冲撞,还请皇上恕罪。”
人家认了错,建安帝也不欲多加追究,反而还和颜悦色地道:“丞相一片赤胆忠心,朕最是清楚,丞相只需将政务处理妥当,免了朕的后顾之忧,朕便欣慰了。”
又说了几句安抚的话,黄公公在一旁小声提醒,“皇上,该服药了。”
建安帝还未说话,众臣便呼啦啦跪倒,言辞恳切地请皇上回宫休息,保重龙体。
待龙辇走远,众臣才从地上爬起来,往宫外走去。
刘御史很是看不惯王丞相的嚣张,这会子走到王丞相附近,嘲笑道:“王丞相的忠心真是令人钦佩呐,不单劳心劳力处理朝政,还要学着孝子到榻前侍疾。”
王丞相被讽刺得脸色一僵,重重冷哼了一声,抬脚便快步走了。
要说当朝两位御史,刘御史的人缘远没周御史好,就是因为刘御史太不会说话。这话儿的确是讽刺王丞相没错,可是听在几位王爷的耳朵里,也格外不舒坦,他们几个当儿子的,刚才没提在榻前侍疾的话,是不是要被刘御史嘲讽为不孝?
其他的官员摇了摇头,走开几步,尽量离刘御史远一点。
成王是个酒肉王爷,一双眼睛下有着重重的、因酒色过度而起的黑眼圈及眼袋。他平素是个混混噩噩的人,今天倒是边走边蹙眉,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燕王平素就瞧成王不起,路过他身边时,见到他似乎在想着什么,不由得嗤笑道:“这还没出宫呢,你就开始想你新买的小清倌了?”
成王瞪了燕王一眼,原不想理燕王,只是心中猜测的事儿,令他心痒难耐,非要找个人说道说道才好,这便将燕王拉到路旁,小声嘀咕道:“你刚才注意了没,皇上脸上的肤色与脖子和手上的不一样。”
燕王仔细回忆一下,似乎是这样,只是,他没好气地道:“那又如何?”
成王很肯定地点头,“皇上肯定擦了妇人用的胭脂。”
燕王被他吓了一跳,恨不得卡住他的脖子,当下左右瞧瞧,低喝道:“这话是能混说的?你胆子渐长啊,居然敢编派起皇上来了。”
成王却梗着脖子道:“女人我见得多了,老远就能看出来。”
燕王再不想跟他说话,踹他一脚,扬长而去。
成王不过是个闲散王爷,自不敢回赠燕王一脚,恨恨地啐了一口,一扭头,看见安亲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忙端着王爷的谱走了。
安亲王回到府中后,依旧直接拐到西角门,乘了辆不起眼的青色小轿,去了老地方。
在宅子的正堂里,早有几名谋士在等着安亲王了。
一人递上一卷细细的纸条,展开来一阅,安亲王得意又鄙视地一笑,“夜御二女,他还真当自己是二十出头的小子了。”
一名谋士笑道:“是那香料中原本就有些药的成分,主公真是高瞻远瞩啊,二十年前得的香料,一直留至今时才用。”
另一人道:“看来皇上的病是千真万确的了。”
安亲王点了点头:“今日看来是不假。”
原本他还在担心建安帝的气色太好些,偏巧听到成王的那番话……成王那个家伙,别的本事没有,对女人倒是很熟,他若说皇上抹了胭脂,应当就不会错。刚好自己也注意到了几个细节,与皇上平时的习惯不符,现在想来,似乎是支撑不住的样子。
想到这儿,安亲王笑得更是开怀,“不过还是要谨慎,越是靠近成功,越是要小心,万不可大意。还有,他这病药石罔顾,拖不了多久,我们必须加快部署计划,必须抢在他人前面,出奇制胜!”
众谋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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