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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方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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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年头天下太平,洞庭湖畔良田千顷,人口稠密,繁荣非凡,虽是一大早,但湖畔兜拉游客生意的船集却是不少,三人随意雇了一只船儿,放逐于湖中。

    伊呀数声,小舟已入湖心,这是晴天一碧,万里无云,三人立于船头,四周观望,但觉这号称天下第一大湖确实一望无涯,一片片微微的湖波,反映着日光,发出耀眼的光辉。

    三人如此眼力,也只能隐约分辨在极遥远处有着淡淡的山影,心神不觉一旷。

    湖边便是千顷良田,这时正值深秋,这渔米之乡的洞庭湖滨正忙着收割一年中第二次的稻禾,文玉宁等离岸尚近,只见成群的农夫,忙忙碌碌的收割着,在金黄色的日光下,那金黄色的稻禾,益发显得光亮!

    三人在这迷人的景色中渡过了大半天,小舟已来至湖心,离岸已远,那唯一可辨的淡淡的山影也已渺去,太阳业已微微西偏。

    洞庭湖上打渔的人儿已满载着收获,三五成群的收网回岸,只见湖上白帆点点,佩着万顷碧波,又是另一番情趣。

    倏然,不远处一阵渔歌传来,似是女子所唱,清脆委婉已极,曲调虽是简单,但却具有一种朴实的美感!

    一曲未终,左后方又传来一阵歌声,却是一个男子口音,但唱得充满柔情,歌声渐高渐矮,突强突弱,陡然拔了一个尖儿,一曲终了。

    只听得湖面上一阵嘻哈的戏笑声,不时还夹杂着一、二曲民谣,动人之极。

    三人听得这一番歌曲,不由心胸一放,平和之极,回首相视一笑!

    孙一峰笑着道:“前人描写这洞庭湖的景色有云:‘渔歌互答,此乐何极?’今日才算亲身经历,描述的无一分不真,无一分不确!”

    文玉宁少小随恩师在九回峰上学艺,文学一方面不大通晓,薛君山虽也不时点拨一、二,但也只能粗通文理,这时见孙一峰硬出这番半文半武的话来,情知他生浪亦江湖,必也不甚精于文学,但却硬要装着文绉绉的,心中不觉暗感好笑。

    倏然,远处又传来一阵歌声:“中岳一去客心惊,天外三峰削不成,神功力擒屑小辈,论功还欲请谢君。”

    三人一辨知那声音来自数十丈外,但歌声却凝聚不散,显然发歌人的中气定然充沛之极!不由同时心中一惊,难道又有什么高手驾到了?

    文玉宁却觉那歌声好生耳熟,竟像是那数天前所遇的那嵩阳派高手“空空子”白虹的话音,忙循声寻去,却没有发现什么。

    回念一想,那歌中所说的中岳一去客心惊不是明白的指自己和他在那林中一别而言?

    又那“神功力擒屑小辈,论功还须请谢君!”二句却又似感谢自己帮他擒住那“瀛江钓叟”且还要请自己去与他叙,不觉更断定必是那白虹所唱了。

    念头刚完,穷目极望,却是仍瞥不见一丝人影舟影,不觉心中一奇,正在这时,只听孙一峰微微一声惊呼,忙回首一望,只见数十丈外一抹舟影缓缓前行,隐约可辨舟口前立着一个年约五十开外的老人。

    小舟已渐行近,只见那老人一袭青衫,神气闲定,却不知那孙一峰何故瞥见此舟此人便惊呼出声?

    正欲问孙一峰时,孙一峰忽开口道:“华子丰,咱们有十年不见哪?”

    那舟上的老人似乎一惊,瞥目望见孙一峰,也观然叫道:“孙大侠,咱们自苏门一别,好久没有见面了!”

    说着也不见他怎样一动,舟儿骤然加速“呼”的一声,来到文玉宁所乘的船边。

    那华子丰已开口道:“孙大侠近十年来,行侠江湖,足迹遍及大江南北,老朽虽身在北方,也有个耳闻,怎么最近四、五年来却丝毫不闻老兄消息?看样子老兄的功夫必又增加不少?”

    孙一峰呵呵一笑道:“华老兄别客气,你那看家猴子本领恐怕已练至炉火纯青了吧?”说着便将“宁虚道人”和文玉宁两人介绍给那华子丰认识。

    原来这华子丰乃是当今北方太极门的掌门人“通臂神猿”华子丰功力高强。早年尚未接做掌门之时,和孙一峰乃是莫逆之交,二人一向打趣已惯,是以见面便如此风趣谈笑。

    四人寒喧一阵,孙一峰又开口道:“老兄从北方千里迢迢赶来,想必有什么要事——”

    话未说完,华子丰已接口说道:“老朽此来乃是想探望一下分别多年的师兄,并不是为了这‘无花莲果’宝物而赶来,凑劲赶上罢了!”说着顿了一顿,接着又道:

    “我说,以孙老师兄弟的功夫,在江湖上已可算得上数一数二顶尖的人物了,何必还要争夺这什么捞什子‘无花莲果’?可不是我华子丰倚老卖老——”

    孙一峰长叹一声,打断华子华话头,说道:“非是敝师兄弟二人贪求无厌,乃是本派有莫大的苦衷——这苦衷曾使我四年足不出山,但乃未唉,不说也罢!”

    华子丰听了自然不再多言,但心中却暗惊,难道这孙一峰师兄弟二人竟会有什么困难的事情?以二人的功力而言,那么这找二人麻烦的人的功力自是可想而知了!

    正沉吟间,孙一峰却支开话题,开口说道:“华老兄此来探看师兄弟,不知去过没有?”

    华子丰接口答道:“我那师兄生性淡泊,大概是归隐已久,我迄今仍未得到信息——啊,对了——老弟足迹见闻较广,可否知道一个号称‘神眼猊狻’韦明神的?”

    孙一峰哈哈一笑道:“你说,我是越老越胡涂哪,十年前,谁个不知‘二神’的声名,偏倒是我给忘掉了——”

    敢情那“通臂神猿”华子丰早年和他师兄“神眼猊狻”并神“二神”称雄武林!

    “——你那神眼师兄近年听说在那湖北开了一家镖局——”

    话音方落,忽闻远处一声暴响,众人忙回首一瞥,但见一条黑线在水面上擦波而过,激起二条白白的水花,隐约可辨乃是一条独木小舟。

    看其速度,可知驾舟人的臂力,必是身具神功的人。

    孙一峰念头一动,心想可能是“君山渔隐”又来滋事,正好自己要找他,心念才动,小舟已到,小舟来势甚急,且是直冲向华子丰的船而来眼看舟子已近,速度却似丝毫未灭,华子丰大吃一惊,足下用力,陡然往后一蹬,舟子立像一支箭般向后急退,华子丰身形却如飞燕般轻纵而起,观个准切,呼的一声落了下来,踏足之处,竟是那急驶过来的独木舟的船首。

    华子丰足踏实地,真气陡然一落,内家“千斤坠”功力已然使出,只听得“吱”一声,急行小舟骤然停止,禁不住一振之下,激起一个大大的旋涡,小舟登时打横。

    舟上的人料不到华子丰有此一着,冷不防身子向前一冲,但他功力高强,马步极稳,仅仅向前移动一寸,便定下身来。

    华子丰站在船首,打量那驾舟的人,只见那驾舟人身着一袭道袍,面容枯瘦,微带病容,却是面生得很。

    这一下事起突然,文玉宁见华子丰登上来船,急注目一看,一瞥之下,心中一怔,正暗道自己所料不差,那边华子丰已开口道:“老朽与阁下无怨无仇,阁下却驾舟欲撞我,不知是何解释?”

    那人冷冷一笑,也不回话,蓦地孙一峰叫道:“原来是‘空空子’白大侠到了,恕在下孙一峰有失迎迓!”

    原来这驾舟的人正是那嵩阳派的高手“空空子”白虹,他自在中岳别过文玉宁后,一路来到两湖地方,正欲去湖北找韦明祥的麻烦,风闻“无花莲果”宝物在衡岳出世,于是打算先见识见识这千年宝物后再去湖北不迟。

    这天,他荡游湖滨,忽见文玉宁和另二个人也在洞庭湖上,他自那天别过文玉宁后,觉得文玉宁为人诚恳,且功夫也甚高,一时便存结纳之心,于是出歌相邀文玉宁。

    但当文玉宁悟了歌声而探视之时,他却忽然瞥见不远处有一只快艇飞快而来。

    白虹何等人物?眼力通神,一瞥之下便知来者功力不凡,心中一动于是便拨舟向后,背向文玉宁。

    是以文玉宁虽一再探望白虹,却仅仅只瞥见三四十丈外有着一条渔船似的快艇,船上的人背对着他,仅仅只能辨出约莫身形,并不知就是白虹本人。

    白虹所料不差,来人正是武艺甚高的“通臂神猿”华子丰,但华子丰十余年前归入太极掌门,极少露面,故此白虹并不识得华子丰。

    后来却听得华子丰和孙一峰谈笑间说着韦明祥的名字来,心中一惊,心知这华子丰定和自己杀师弟仇人韦明祥有着密切的关系,更加留神注意。

    到后来得知华子丰正是自己仇人的师弟,心中一怒,便驾舟急撞过去。

    哪知华子丰功力高强,一招面下,非但没有吃亏,反占了一些儿小便宜,不由更怒,这时见孙一峰相间,冷声道:“孙大侠好说。”说着转头对华子丰道:“华子丰,你可是那韦明祥的师弟?”

    华子丰见他竟知自己姓名,不觉微惊,回念之下,不觉释然,敢情那姓白的适才躲在附近,听到那孙一峰称自己为华子丰而得知自己姓名。转念答道:“老朽正是韦明祥师弟,不知道长有何见教?”

    他见白虹身着道袍,头加高幅,一身道士打扮,是以以道长相称。

    白虹听了微微一怔,一旁孙一峰忙插口道:“华兄,这是名震武林的‘空空子’白虹白大侠——”

    原来这白虹本是嵩阳派高手,平日喜着道袍,着道家打扮,是以江湖送他一个道家的外号——“空空子”但他本人并不是道士,仅喜着道家打扮而已!

    华子丰听孙一峰如此说明,不觉恍然大悟,抱拳道:“不知白大侠有何见教?”语气上已透出了二分和平。

    哪知白虹冷冷一笑道:“韦明祥在月前击毙咱师弟钟异成,这段梁子——”

    话音方落,华子丰已接口惊道:“老朽刚从北方走来,实不知此事,甚至连韦师兄的踪迹都没有找到呢?”

    白虹冷冷答道:“不管此事孰是孰非,韦明祥下手恁地太重,是以斗胆请华大侠不必伸手参与此事。”

    华子丰见他一再口气无礼强硬,且想到他刚才毫无理由便想以舟撞自己的船,分明是有意寻衅,心中不觉一怒,抗声道:“韦明祥乃是老朽师兄,此时事由尚未分明,老朽务必一力使事情弄清。但白大侠刚才却欲以舟撞来,这又当作何解释?”

    白虹微微一怔,心想自己确实无理,但仍答道:“适才不过一时失手——”

    话未说完,华子丰已仰天大笑道:“对!对!是一时失手!”

    白虹那不知是华子丰讽刺他,心中大怒,道:“久闻太极门下武艺神妙,在下且见识见识!”

    当下一手,走中宫打向船首的华子丰,丰子华冷冷一笑,一掌向外,一掌向内,一记“云手”用上“黏”字诀,内力陡发,将白虹掌力黏至门外!

    眼看二人就要拚上,孙一峰等见是二人之间的私仇,不便架梁,在一旁不响,却暗暗着急忽见人影一晃,二人定眼一看只见一个少年站在中间,正是文玉宁。

    “二位老前辈休为此事拚斗,晚辈是目击韦——韦大哥击毙钟前辈的——”

    当下把一切的经过扼要的说出,尽隐了后面韦明祥归隐的一段。

    白、华二人听了,沉吟一下,白虹开口道:“那韦明祥的功夫竟是如此神威?我钟师弟的功夫虽不高明,但怎会被他一招击毙?”言下有不信之意。

    文玉宁微微一笑道:“韦大哥当时身处危境,只一旋身下,立将钟前辈打开丈外,看样子十分后悔且十分惊疑,像是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有如此功力!”

    文玉宁描述的历历绘影,尤其文玉宁曾助白虹擒凶,不由他不信,当下不再发一言,倒是孙一峰道:“这样看来,倒是钟兄不对的了,韦老师吃的是保镖的饭,为自卫而失手打死他,白兄若看我孙一峰薄面,可否揭过这段梁子?”

    白虹见事实确是如此,不好多言,只向文玉宁一揖道:“文小侠在嵩岳助老朽擒贼,又为敝师弟掩埋尸体,且受老朽一礼!”

    文玉宁忙还礼,连道:“哪里!哪里!”

    白虹见事已至此,转身对华子丰道:“华大侠尚请原谅在下鲁莽。”说罢又向孙一峰等道:“孙大侠请怒在下失陪。”说着拾起舱中双浆。

    华子丰和文玉宁两人见他要走,也不便强留,遂纵回原船,白虹拨转船头,双桨一点,船已如飞滑去,微微传来一声幽幽长叹。

    众人都也感黯然,一峰道:“这白虹确是一条好汉,恩怨分明!”言下钦佩不已。

    忽然似想起什么,问文玉宁道:“刚才‘空空子’白虹说少侠什么嵩岳助他擒贼,是怎么一回事?看来少侠和他是旧识了。”

    文玉宁沉吟一下,觉得这事情虽没有什么重要,但白、范两人却想藉此了结二派恩怨,还是不说为妙,于是轻言以对,淡淡带开。

    孙一峰见他不肯说,也不好再问,只得作罢。

    这一来天色渐渐向晚,四人同在一船上谈着,不知天色之早晚,眼看靠岸已是不大可能,于是商定索性秉烛夜游。

    华子丰掏出一两碎银打发走来时的坐船,和文玉宁等三人一同走入舱中。

    这时正是申酉之交,两岸人家炊烟袅绕,几只倦鸟懒懒的展动双翅,投入窝巢,微凉的晚风拂面吹过,偶尔也觉得一丝儿凉意。

    文玉宁立在船首,注视着小舟破水而行,平静的湖波微微激起一圈圈的水花,向遥远的地方散开。

    湖水开始有微波了,一片片的冲激在舟身上,发出清微而有节奏的声音,清扬而悦耳。

    船上三个叱咤江湖的好汉在促膝谈着别后的情形。

    文玉宁独个嗅息着这大自然的新空气,麻木的脑筋开始灵活转动,使他再度想起一幕幕的往事——

    像是极远久极远久的时候了,一个黑夜,正着狂风,下着暴雨,突然,一道鲜红色火焰腾空而起每当他想到自己的童年,所能记忆的就仅仅如此,他虽穷集心力,也不能再多记一些,他懊恼的移动一下身子,让夜风有着更佳的方位拂着他沉沉的头脑——

    倏地,一声洞箫声来自左方,吹的是一曲古调,箫中隐约透露出一二分肃杀和凄凉,音韵高抑有度,显示吹人有着不凡的技艺!

    文玉宁被这一曲箫声惊醒而回至现实,不觉对这吹箫人的技艺深感钦佩,有若置身塞北古战场中,越听越觉感动,不禁拍揖赞道:“好箫。”

    就在这时,箫声陡停,-乃一声,左前方现出一只小舟来,总也有廿丈距离,文玉宁眼尖,已瞥见当舟一人手持洞箫,分明那一曲箫声是他所奏。

    距离这么远,但歌声却清晰传来,吹箫人的内功修为可想而知了。文玉宁正想着这岳州果真是卧虎藏龙之地,那船儿已缓缓划近。

    舱中三人想是也听见了这箫声,齐步入船舱,向来舟处打量,那船儿迅速来到近处,只见舱中坐着一道一俗,那俗家人年龄怕不有七、八十岁,手持一支洞箫,坐在舟首,背着光,看不真面容,只见一丝白色胡须随风微微飘起。

    这时天色已然昏暗,来船之上也已点亮了灯光,只见那道士年约四旬,正对着灯光,看得真切,只见他方头大脸,头上挽着一个道髻,相貌一表堂堂,神情似甚严肃。

    只不过一迅间,那船已过,只见船尾上站着一个船夫,半个帽儿遮着脸孔,虽看不清面貌,但举止之间,显然也是一个武林人物。

    这一舟三人,行动着实有些儿透着古怪?众人被那老者箫声所引出,却不闻老者再吹,都不觉微微纳罕。

    本来一只小舟在湖上经过也不足为奇,但由于那老者吹箫时显露出他的中气充沛,又不免使舟上四人微微吃惊!华子丰、孙一峰蓦地,孙一峰“咦?”了一声,开口道:“莫非是他?”

    那华子丰却紧口接道:“敢情就是他!”

    文玉宁和“宁虚道人”道人两人听华子丰、孙一峰二人,一人一句说什么是他,是他,不觉益发胡涂,孙一峰笑道:“华老兄敢情也猜得到他是谁了吧?”

    华子丰微微点首道:“愚兄猜那老儿必是廿多年不见?迹的‘终南一鹤’秦鹗,不知和老弟是否说是此人?”

    孙一峰微微一笑道:“愚弟正是作如此猜测!”

    说着回转身首对着文玉宁、“宁虚道人”二人道:“刚才那吹箫的老儿,老朽虽从未见过,但从他背上所露出一截短短的兵刃尾柄,想来必是那息隐多年的‘终南一鹤’!”

    文玉宁、“宁虚道人”二人也记起刚才那老人背上似乎确是露出一截短而极亮的东西。文玉宁自然不知那秦鹗的名头“宁虚道人”道士虽久久不出青城,但对这老一辈的人物却也记得,这时开口道:“他既佩有普天之下独一无二的‘白鹤令’,自然是秦鹗无疑了。”

    文玉宁在一边听三人交谈,自己却丝毫不懂,忙开口问道:“‘终南一鹤’是怎样一个人物?”

    孙一峰微微笑道:“将近四十年以前,江湖上出现了一个怪人,就是这‘终南一鹤’秦鹗,他一身武艺不知出于谁处?仗着一支独门兵刃‘白鹤令’,足迹遍至大江南北,绝少对手。”

    “这秦鹗人品并不坏,还算正派只是有一个怪癖,就是专找一些武林成名人物较量,他功夫既高,好多个成名的武师都折在他的手上,这样,他的‘白鹤令’更大大出名了!”

    “那时武林名头最健的人,也就是当今已故的武林第一人——‘春华上人’秦鹗便千方百计要找春华较量,春华乃是佛门中人,始终不肯接受他的挑战——”

    文玉宁听孙一峰忽提起自己师伯,心中不觉一阵紧张。

    “但是——”

    他一听到师伯一再推唐,不免顿感失望。然而孙一峰又说了一声“但是”立刻使得文玉宁兴奋起来。

    “但是那秦鹗却执意要打一架,终于找到‘春华上人’潜修的地方,据说秦鹗一再出言不逊‘春华上人’终于忍无可忍而出手——”

    他把语音故意拖长一些,文玉宁心中不觉又是一阵紧张!

    “这本是一场罕见的剧斗,但目击者却少之又少,据说‘终南一鹤’用成名兵刃‘白鹤令’和‘春华上人’空手互拆,斗到第五十招,春华用僧袍卷飞了‘白鹤令’——”

    文玉宁紧扣的心弦登时松了下来,其实他用不着如此紧张,天下第一奇人怎会失手呢?

    但他却感到一阵莫名的兴奋,他甚至可以想象得到一个老和尚神采飞扬的发招而获胜。

    自己不正是天下第一人的门下吗?-那间,他感到振奋无比,雄心万丈!

    孙一峰继续道:“那秦鹗自此一战后,虽仍在江湖上走动,但锋芒都藏了许多,不再像以前一样锋芒毕露。但惟一令人奇怪的是,他不但不以此仗失败为耻,更不记恨于‘春华上人’且常对人说‘春华上人’可称得上武林第一奇人,可见这秦鹗对‘春华上人’是钦敬至五体投地了!廿余年前‘终南一鹤’却不知为了什么?突然隐居!今日却在此地出现,要不是他那‘白鹤令’兵器,恐怕确实无人能识得哩!”文玉宁听了孙一峰这一番话,不置可否,倒是“宁虚道人”说道:“秦鹗此行重现江湖,必是更练有什么惊人的技艺,看来这‘无花莲果’必落入他手无疑了。”

    敢情他断定这秦鹗是为“无花莲果”而来。

    华子丰、孙一峰二人也是默然,须知秦鹗扬名于四十年前,没有惊人技艺,必不能创出如此万儿来!

    四人边谈边行,大半个夜下来,洞庭游已赏游大半,四人见为时不早,齐入舱就寝,只留船夫一人撑舟夜行。

    一宿无话,次日早起,因今日深夜便是月中,也就是取那“无花莲果”之时。

    四人略一商量,华子丰和文玉宁虽然不欲染指那“无花莲果”但也都愿意走一趟,见识、见识各门派绝技。

    于是拨舟回湖,直至未时左右才回至湖滨——当然这还是四人用神功催舟所至,否则平常人再大臂力也不会走得如此快捷——

    四人下得船来,齐入客栈。

    一路来,岳州城中虽然行人仍是热闹非凡,但在孙一峰等老江湖眼中便知气氛有些不同,但却平静异常,想这是大战前的前兆。

    吃过晚餐,四人齐闭目养神,准备晚上好好厮杀,只有文玉宁和华子丰并无此为意,但也好好休息一番。

    大战前却是异常平静,丝毫没有战争气息,好容易挨至差不多时分,四人连袂奔向扁山而去。

    这扁山虽是不大,却奇险无比,就在岳阳后方不到二里路程,耸立在洞庭湖滨,和君山遥遥相对!

    四人脚程如风,一路上更不打话,不消片刻,便来至山麓。

    略一打量形势,不再犹疑,爬上山去。

    扁山并不太高,四人到得岭上,孙一峰指一指左方卅丈开外处道:“这就是涵青谷的入口。”说着身形一晃,来到谷边。三人跟他前去,向下一望,但见此谷其深无比,只看得到茫茫一片,心知时刻未到,于是便找一个隐蔽处坐下。

    这时天色并不太黑,圆圆的月色照地上,虽然有山石掩蔽,但也可看见四周人影幢幢,显然早到者不在少数,四人索性席地促膝而谈。

    时刻一分一分过去,猛听到左方一个洪亮的口音说道:“大家都是为这‘无花莲果’而来,何必鬼鬼崇崇,有什么见不得人吗?”

    只听得发话人中气充沛之极,入耳辨得乃是“君山渔隐”

    寻声望去,果见“君山渔隐”一身俐落打扮,背上插一根钓竿,似是全副武艺,显然也不敢大意丝毫。

    四人相视一笑,并不现身,倒是身旁不远处一声清朗的声音接口道:“老头子所说不错。”

    话音方落,已走出一个中年文士打扮的人物,孙一峰一观之下,说道:“此人大概就是那号称‘千手书生’陶三星的,他除了一手暗器以外,武艺并没有什么特出!”文玉宁随声望去,只见那陶三星身上斜斜挂着二个皮囊,笑嘻嘻的朝“君山渔隐”走去,一边说道:“各位朋友,如此良夜,何不出来——”

    话音未落,忽的有人沉声吼道:“小子别狂!打!”

    倏的一道寒星破空飞到,可笑那人大概是不知陶三星的名头“千手书生”以暗器起家,怎会把这普通的暗器放在心上?

    只见他伸手一捞,那点寒星已卷入袖中,动作轻松俐落之极!陶三星接着道:“何方小子施暗器伤人,今日要你知道我‘千手书生’的厉害——”

    说着抖手一点寒点打向发声处。

    暗器未到,先声夺人,隐带风雷之声,破空而至。

    那突施暗算的人想是听知这中年人竟是暗器名家“千手书生”不由大吃一惊!身形急晃,哪知他身形才动——陶三星已冷哼一声只见他伸手连招,十多枚暗器已自破空打出,铺成一道光幕,隐约可辨幕中各种暗器有的之字形,有的走弧形,好看之极。

    那边那人想是功夫稀松得很,只闻得半声惨吼,想不到他的一镖,竟换来致命之物,当场身死。

    陶三星这一手露得真是漂亮之极,四周登是泛起暴雷似的一声喝采。

    就是一边的文玉宁人等人,也觉得他接暗器,发暗器的手法果然不凡。

    暴叫声渐渐平息下来,并没有一个人露出身形。

    陶三星转头对“君山渔隐”道:“四周隐伏着不知有多少武林名人,怎么却龟缩不出——”

    孙一峰早觉这陶三星骄傲得紧,此时见他竟如此口出恶言,哪能不怒?

    “嗖|”的一声,四人一齐纵将出来。

    “宁虚道人”更怒叱一声道:“陶施主目中无人,出口伤人,难道没有人能制得住你么?”

    说着凌空一掌劈过去,陶三星没有想到,随口一言竟引出这等人物!忙双掌一迎,藉势后跃二步。

    “宁虚道人”并不再出手追击,却转脸向“君山渔隐”道:“想不到又在这儿遇上了,今夜好歹要解决清楚!”

    “君山渔隐”早料到他们会来,并不吃惊,冷冷答道:“宁虚牛鼻子,咱们那天湖上并没有分胜负,今日且须领教贵派高招——”

    说着撒下背后渔竿,虚空划一道圆弧,激起朵朵黑云。

    “宁虚道人”更不打话“呛|”撒下长剑,抱剑一礼——

    那边陶三星见“宁虚道人”一掌将自己逼退后,便不再予以理会,分明是不把自己放在眼内,心中狂怒,狂叱一声,向“宁虚道人”扑去——

    一旁华子丰也对这陶三星抱有恶感,冷笑一声,说道:“陶兄何必急怒?老朽且奉陪——”说着伸足闪电般一勾。

    陶三星正是冲扑之势,这一足若能勾上非得摔一个大筋斗不可。

    陶三星瞥见一团灰影急袭自己下盘,大吃一惊!“嘿”的呼叱一声,二脚腾空,倒翻三尺,定眼一看,只见一个貌不惊人的老者立在身前,依稀有些眼熟,心中稍惊,开口道:“阁下何人?怎施暗箭算计在下?”

    华子丰微微一笑,虽情知自己太久不出江湖,无人能够记忆,但心中却微感不快。

    倒是孙一峰道:“我说,陶兄你是看走眼了,这位乃是十年前名燥大江南的“二神”中的‘通臂神猿’你怎么都不认识?”

    陶三星闻言微微一惊,但仍硬口道:“是‘通臂神猿’又怎样?——”

    话声未落,那边已是一声大吼打断了他的话头,转目一看,敢情“宁虚道人”“君山渔隐”已拚斗起来!

    华子丰却微微一笑说道:“老朽‘通臂神猿’本就没有怎么样,但阁下却自以为‘千手书生’便能震惊天下吗?”

    这一下华子丰语词尖刻,陶三星不觉微微一热。

    孙一峰在一边却微微吃惊,想这华子丰平日何等温和,今日却说出此等尖刻话来,其怒可知了。

    陶三星一时答不上话,只好怒道:“废话少说,我狂生且领教阁下高招。”

    说着劈去一掌,直斩向华子丰腰际。

    华子丰早就不满他的狂态,复又一再听他说什么“通臂神猿”“没有怎样能耐”心中泛起一种从来没有的异样愤怒,立刻回顶一句。

    这时见他掌已劈到,冷冷一笑,伸掌一闭,一掌向外,一掌向内,一记“云手”横封过去。

    陶三星冷笑一声,翻掌一收,五指一曲,倒劈而上。

    华子丰身负盛名,哪还认不住陶三星的杀着,瞥见他拳势虽猛,但厉害的却是暗藏的五指,只要着他拳势欺近,他掌心微吐,再加上手指的长度,足以使人穿胸裂腹!

    华子丰心中是恨透了这陶三星,冷哼一声,索性走险招,原式不变,微微下沉一寸——说时迟,那时快,陶三星拳势已近,果然掌心外吐,五指拂了过来。

    华子丰蓦地一声断喝,身子微微前倾,双手闪电般一分,只听得“啪”的一声,华子丰的手已搭上了陶三星的手臂腕儿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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