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以为你死了!”顿了一顿,她又道:“伤害你的人不可饶恕!”
杀这些人,她不后悔!如果事情重来一次,她还是会这样做。
“为了我?”怔忡地看了她半晌,云若幽蓦地笑了,
“知不知道,你为了我杀人,会比为自己杀人还要让我难过上千倍万倍?”他一边颤抖,一边轻笑。
“我是你所爱的人,可是我不但不能阻止你杀戮,反而让你的双手染了更多的鲜血你这样只会让我觉得罪孽深重,让我痛恨自己的存在。”
“可是那些是坏人啊!”含着泪,因梦喊了一声,
“他们那样对我,那样对你,难道不该死吗?我杀他们有什么不对?你为什么会为这些根本不值得你难过的人去难过?我不明白、不明白、不明白!”
云若幽缓缓地摇头“你怎么不明白呢!”他低低地一叹“我伤心难过不是因为他们死了,而是因为你杀人。”
“我不懂。”因梦惶惶地摇头。
唇边绽开了一朵飘忽的笑容,云若幽深深叹息“我会让你懂的。”他道,扬袖一卷,一把遗落在尘埃中的长剑已入他的手中,琥珀色的瞳眸缓缓扫过一具又一具的尸身,
“一共十一人,是吧?”淡然笑着,他执剑,一连在自己的身上划出十一道伤口。
在因梦的惊呼声中,他抬眸“今后,你每杀一个人,我就自刺一剑。”
泪,无声无息地滑落。因梦身形不稳站起,缓缓地走到他身畔,她取出随身携带的金创药为他治疗伤口。
“这不公平!”她低低婉婉地道,
“你明知道我爱惜你,远胜过爱惜自己的性命你明知道的,可为什么你还用这么残忍的手段伤害你自己?你是在折磨我,惩罚我吗?可你知不知道这样会让我心碎?”
那砍在他身上的伤痕,是那样深地印在她的心上,叫她惊心动魄,魂断情伤。
垂眸,凝看着眼前的少女,云若幽的视线不知不觉变柔了。迟疑地伸出修长白皙的手,他轻轻抚着伊人苍白的仿佛寒日冰蝶的美颜,心,蓦地一阵刺痛。
记得她的面颊曾像桃花一样红润
微闭起眼眸,云若幽脑海中回荡着初见时伊人踏着落花,粉白色云裳翩扬,无比轻灵地向他走来那一幕。
那时她的圆眸顾盼生辉,纯净如水;那时的她嘻嘻哈哈地笑着,无忧且无虑。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笑容不见了?是从爱上他之后吗?刹那之间的明悟让他了解,在这场爱欲痴狂的情梦中受伤的不只他一个,还有一个她。
情,也许就是一把双刃利剑,同时刺穿两颗心——一种相思,两处断肠。
心中回荡着极复杂的情绪,云若幽低低地一叹:“我这样做绝不是为惩罚你——”凝看着伊人秋水似的双瞳,他不由自主地也开口:
“我爱你,至今依然!”这就是他悲苦忧伤、生气、愤怒的原因啊!
在看到她危险的时候,他会毫不犹豫地现身救她,已证明了伊人在他心中的分量,从不曾减弱过。她是以毒杀人的凶手、是妖精,对他来说,已经无所谓了。
眼前的少女啊!仿佛已经化入他的血脉,成为了他生命的一部分,无法割舍,无法遗弃。既然这样,他惟有改变她,只有这样,他与她才有未来。
缓缓地跪倒在地上,因梦紧紧抱住他的下身“够了,有你这话就够了。”流着泪,她盈然一笑,
“你还爱我啊!纵然我为你所伤一千次、一万次也是值得。”
抬首,她被泪水洗过的眸子清澈如山泉,瞬也不瞬地,她望着斯人俊雅的脸庞“好,我不杀人,绝不!”
娇软动听的声音缓缓流泻在风中,听起来如誓言般坚决。
深深动容,云若幽俯身,将眼前的少女拥入怀中,再也不愿放手!
风,扬尘。朦胧的视野中,两人的身影合二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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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出缠绵动人的爱情啊!”随着轻轻的击掌声,一身文士装束,身摇折扇,翩翩儒雅的少年从暗处走出。
“真叫我不忍现身,破坏气氛啊!”他嘲笑,
“只是一地的死人却提醒我该做个棒打鸳鸯的恶人,唉!”装模做样地,他故意叹息。
云若幽与因梦双双站起,面对来人。
“你是谁?”云若幽蓦然问。
刷地收起折扇,来人报拳一揖,
“在下慕容明玉。”武林七剑宗之首明道宗这一代的年轻高手?云若幽是知道他的。终于天莲宗与明道宗素来互通有无,交情还不错。
“久仰大名,但不知慕容公子因何出现在缙云山中?”极客气地回礼。他问。心里隐约猜到了些,可是他宁可自己是猜错了。
果然慕容明玉道:“云兄,你是在明知故问了。”折扇一扬,他指着因梦,
“此女乃毒君无尘子的弟子,其歹毒手段犹胜于其师。”声音清朗地,他继续道:“小弟此次前来便是想以掌中正义之剑,斩杀此妖女,为地方除一祸害。”
似笑非笑地,慕容明玉看着云若幽,
“只是,小弟没料到会在此与云兄相遇,更没料到云兄竟与此妖女在一起。”皱了皱眉头,他轻叹一声,
“这倒让小弟为难了。”
因梦怔忡地听着。这个人她不认得,他说得话她听不懂,芳心缠绕着千万种不安,她悄悄依入云若幽的怀中。
伸臂将她环抱住,云若幽牵起了抹极清淡却安抚人心的笑,
“别怕!”低头对怀中的少女说了句,然后他抬头迎上了慕容明玉锐利的视线。
“既然慕容公子已尽知一切,那么云某冒昧地问一句,公子想怎样?”
似笑非笑地,慕容明玉将折扇收入怀中“锵啷”一声,他背上的长剑已出鞘,如银似雪般的江华随着剑锋的弹跳在空中闪烁,
“给你!”他将剑抛给云若幽。
接过那属于慕容明玉的剑,云若幽琥珀色的漂亮瞳眸淡然地扫向慕容明玉。心中虽疑惑慕容明玉的举动,可是他却没问,因为他知道慕容明玉会做出解释的。
果然,慕容明玉道:“明道宗与天莲宗同属武林七剑宗,冲着这份情面,我可以让云兄自行处理。”
笑了笑,他又道:“我见此女如此爱你,想必会认为能死在你手中是一种幸福吧!这是对她最佳的交待了。”
他要云若幽杀她!因梦终于明白了。这个人对她杀人极端地不齿,就像云若幽最初知道时的反映一样。蓦然之间,她芳心中升出了一阵强烈的悔意。
“我让你为难了吧!”退离了云若幽的怀抱,她睫毛沾泪,
“早知道今生我会遇见你,我一定不会杀人的。”低低地她道:
“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所以,你拿这把剑杀了我吧!”轻轻闭上了圆澄的美眸,她道:
“我不怪你。等来生,我们再相会好不好?那时,我要做你的妻子,再不离开你只要我不再是今夕杀人的我,你会喜欢的,对不对?对不对?”
凄切的问声回荡在风中,一时就连慕容明玉都垂首无语。
“你胡说些什么?”云若幽难得一怒。转头望向慕容明玉,他蓦然道:
“我爱她!”看着慕容明玉讶异的样子,云若幽极风轻云淡地笑了“爱一个人是一种想要珍惜、保护她的感觉吧!”
他将长剑掷还给慕容明玉“所以,我是不会做出任何伤害我的所爱的事的。”他将流着泪的因梦拥入怀中,
“别哭了!”怜惜地舒指试去了她的泪,他含情若笑地,
“你忘了,方才我说过什么了吗?你忘了你爱我,而我也爱你了吗?”
“我没忘。”声音呜咽,因梦迟疑地伸出纤手,蓦地紧紧环抱着眼前人儿修长挺拔的身躯。将娇美的容颜,埋入他温暖的胸膛,她流着泪牵起了一朵明灿的微笑。
就这样吧!将她的一切都交给这个人,包括她的生死,这种感觉好甜蜜,好疯狂,像是处在一场华丽无方的迷梦之中,周围的一切危险仿佛都已不存在,梦里只有他在含笑。
够了,真的够了,能拥有这个人儿,她这一生再无它求。
低低地,婉转地叹息,因梦闭起美眸。芳心中塞得满满的感觉是:幸福。
温柔地垂眸,看着怀中的少女,云若幽心中牵起了无限地怜爱痛惜。
原来褪去了对她的怨恨,单纯爱她的感觉如此地好,如此地让他感动!
怔怔地看着这一双人儿,慕容明玉眼中光彩流幻,他的神情似怒非怒、似恼非恼,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将剑重新归鞘,他摇头叹息:“云兄,你太傻才会爱上这样一个女人。”他坏心地道:
“你想必不知道她做过些什么精彩的事吧?”
缓缓地抬眸,云若幽语气一贯地温和轻淡,
“我知道她杀过太多的人,可是她方才已经应允我,从今往后,不会再杀人了。”
嗤笑着,慕容明玉开口:
“毒君无尘子是她的师父,可是云兄,你可知无尘子是怎么死的?”云若幽摇头,他接着说下去,
“无尘子是被她毒杀的哈,想无尘子一生以毒害人,最终死在自己徒弟手中,真是终生打雁,却被雁啄瞎了眼啊!”静静地听着,云若幽心中一痛,却原来他拥有的人身上背着如此多的罪恶啊!
慕容明玉又道:
“以无尘子的为人是死不足惜,可是万万不该被自己徒弟毒杀。云兄,你想想,她连师父都下得了手,这世上还有谁是她不会杀的?云兄,我慕容明玉奉劝你一句,还是莫要爱她得好。”
扬了扬剑眉,云若幽淡笑“可是我已经爱上了。”付出的感情是无法收回的,而且现在他也不想再收回了。
摇头,慕容明玉的手按在了剑柄上,
“你天莲宗与我明道宗同在武林七剑宗之列,只看在这一点上,我就帮你一次吧!”视线一瞬间转为锐利,他道:
“你不忍心下手除她,就由我代劳好了。”
话音方落,他的剑再次出鞘,如银的光华肆意狂卷,在眨眼之间袭向云若幽怀中的少女。
琥珀色的漂亮瞳眸蓦然爆起璀璨的华光,云若幽身形飘忽,带着伊人飞退,浅灰色的袍袖同时扬起,激荡着内劲的袖灵动地卷向慕容明玉的剑锋。
“流云袖?”连幻了三种身法才避过云若幽欲夺他掌中剑的一卷,慕容明玉笑嘻嘻地赞了声,
“天莲宗的绝学,果然名不虚传。”
“过奖了。”云若幽回答得从容不迫。一身浅灰色绸质长袍的他,颀长的身影翩然绝尘,衬着俊雅淡然的容貌,炫目得几乎叫人移不开视线。
慕容明玉眸中幻过一抹幽然之色。过了几招后,他蓦然退出战圈。“不打了,”他叫道:
“今天你身上带伤,我胜了也不光彩。”说完,他就这样走了。
“你那心上人我是一定要杀的,好好养伤,等着下次我再来吧!”遥遥-句从他身影消失之处传来,久久地回荡于风中。
定定地看着慕容明玉离去后,云若幽身形晃了晃,俊颜蓦然变得苍白如雪。他本就重病初愈,又经过连番激战,再加上那自杀式的十一剑刺在身上,导致流血过多——种种加起来,他现在没晕去已经非常不错了。
很明白他身体现状的因梦立即紧紧抱住他,支撑着他的身体,不让他倒下。
“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是她连累了他。喃喃自责着,她一颗芳心痛如刀绞。
习惯性地牵出一抹淡然的笑,云若幽喘息着安慰伊人:
“与你无关的,因梦,你无需难过自责。”修长的手按住了扶持着他那只纤细的柔荑,他柔声道:
“你是我所爱的人,我有责任保护你的。”
轻轻一句,让因梦落泪了“我好无用。”呜咽着,她道。
“怎会呢!”他依然含笑“我们回家吧!”
澄亮的眸流幻着感动,因梦低低地叹着:“好,我们回家,回我们的家。”
目光所及之处的树屋,便是她与他的家。慢慢地走向那里时,因梦心中回荡着一种永恒的感觉。
仿佛这一刻便是天长地久!